第84章:害怕什麽
衛生間裏傳來嘩嘩的水聲,淋浴間裏熱氣升騰,我閉著眼感受水流從身體上奔流而下。
我張開眼,淋浴間的空間不大也不算小,不遠處的地方還有一麵鏡子。
我偏著頭,貝齒咬著唇沿,一雙黑眸之上的睫毛卷翹,沾著幾顆水珠輕眨。
洗得差不多,我正準備穿衣服拿毛巾擦試身體,看到鏡子裏倒映出了我的身體,動作頓住,眼神變得遲鈍了。
我看著自己潔白光滑的胸口,手上不自覺往心口上摸,我忙穩定一下心神,眨眨眼睛,盡力祛除掉剛進入腦海中的圖片。
腦海裏還是出現,自己前世零零散散的自殘畫麵,原來胸口那淩亂的異色是一道道大小不一、顏色不同的疤痕,我努力克製自己的心慌,將目光竭力的鎖在鏡麵上的自己,仿佛看到了前世自己般殘破不堪的身體,才發現痕跡深淺不同,形狀各異,就像一幅畫被稚子拿蠟筆亂塗一氣,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樣子,隻能通過殘留的部分細細琢磨。
“為……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對我,我明明什麽也沒有做啊?”
那畫麵,那感受,又重組在我的腦海裏,不得不讓再我回憶一遍。
“好痛,我真的真的快窒息了,我明明已經很珍惜了呀!為什麽一切都變了!”我手拿著刀片,就算胸口已經傷痕累累,動作也沒有半分猶豫,一邊劃破自己肌膚一邊淚流滿麵:“明明以前都是要好的朋友,為什麽到了現在一切都變了?”
鮮血熱流,身體上的痛覺,讓自殘的我,得到一絲緩解與短暫的救贖。
那疤痕,宛如一道歲月的年輪,那疤痕,好像一朵動人的玫瑰,彰顯著我的前世。
因為怕別人知曉,我從來都是選在私密的部位,也從來都沒有被人發現過。
我的眼睛快速的眨個不停,呼吸急促,心跳也在加速,腦海中努力利用那完整部分修補著疤痕,以此克服著恐懼,但是每去掉一條,自己身上卻感覺多了一條,隱隱的泛著疼痛。
我知道自己必須做點別的,眼珠不停的轉著,想把注意力從那縱橫交錯的畫麵上摘出來,沒想到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卻是:“怎麽這麽多?”
“快停下來!不要在折磨我了!”
我猛搖頭,緊閉著眼眸,極力抗拒著。
就像那個醫生說的,那段過去,就像我的一個心結,一旦陷入過去,就說明我的病非旦不會好,反而會加重,關健還是要靠我自己的意誌力去克服,他起的隻是一個輔助作用。
“啊!!”我漸漸蹲下身子,雙手抱著頭,睜開眼,眼神迷離,咬著唇:“為什麽這麽對我啊?”
“為什麽?”
對呀,為什麽?因為性格的殘缺,因為不合群,那些心靈上有著傷疤的人,就活該被孤立,活該被當做清閑時被娛樂的對象嗎?
但是……有沒有想過,換做是旁人,經曆過童年的陰影,甚至明明好不容易修複的傷疤,又被罪魁禍首褐開,又是一種什麽滋味?
你會比我更勇敢,更堅強嗎?還是勇於麵對恐懼,和它對抗到底?
聽到衛生間裏的哭喊,肖晨煜快速邁開腳步,猛得敲了敲玻璃門,著急道:“初見初見!你怎麽了?”
沒聽到回應,肖晨煜氣息仿佛沉到了胸腔裏,壓迫得心肺生疼:“快回答我啊!!你怎麽了?”
轉動門手柄,完全打不開。
“徐初見!”
我聽到門對麵的呼叫,視線逐漸清明,這才反應了過來,有些虛弱的說道:“我……我沒事,別擔了。”
“剛才看到一隻蜘蛛,嚇到了……才忍不住大叫。”
“真的?”
“嗯,它被我打死了,我沒穿衣服,你可別進來。”
門外,他有片刻的怔忡,手中的力道緊了緊,他開口的聲音有絲喑啞:“好吧,洗完了……記得早點出來。”
“嗯……”我輕應了一下,站起身,拆騰了一會兒,身上的水漬早已漸幹,拿起旁邊的衣服就穿了起來。
一路趿著拖鞋奔到門口,連抬眼都懶得抬,徑自就把門打開了。
“你剛才到底怎麽了?”
手腕間被握住的地方,是陌生又熟悉的溫度。
抬眼就能對上他專注的眸子,內裏星辰璀璨。
“我不是說了,我……”
“別騙我了!”
剛才匆匆洗了個澡,身上蘊著沐浴露的奶香,長發柔順地披散在肩頭,尾端微卷,七分少女感,三分女人味。
“你說謊都不知道怎麽說嗎?既然你能被蜘蛛嚇到,又怎麽可能親手把它打死呢?一般女生,通常早就躲得遠遠得了。”
杏眼裏永遠都是沾著幾分濕漉漉的光色,此時此刻赧然地眨了眨絨羽似的睫毛扇得他心房生癢。
我咬著唇,歎著氣,往他肩上靠,結果因為身高,隻能到他的胸口偏上一點的地方。
“如果我說……我害怕呢?”
肖晨煜看著往他懷裏靠過來的人,最後目光慢慢沉下來。
“你害怕什麽?”
氣息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大概是矜持作祟,不想讓喜歡的人察覺到自己任何失態的地方,我屏住呼吸。
他輕輕一帶就把我拉近,一手捧著我的臉,被清涼的掌心碰上我的臉頰。
“告訴我,是什麽?嗯?”我聽見他的聲音,不由垂下眼眸。
肖晨煜盯著我的神情,眸底溢著暗沉。
“還真是拿你沒辦法,不想告訴我就算了,別老是擺出這副樣子,讓人受不了了。”他退開了一些,抵著我的額頭笑。
“不是的!”我抬著眸,對上他,認真說道:“我隻是還不方便告訴你!”
“你……相信我。”
他驀地把我抱緊,兩具身軀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
“我知道……我知道的。”
不是你的錯,是他太想知道了。
“什麽都不用想。”他無奈地閉上眼,“等下好好的睡一覺吧。”
我縮在他懷裏,整個人暖乎乎地:“嗯。”
我驀然反手抱住他。
許久情緒漸歇,我才小聲問:“肖……晨煜,我是不是有時候很膽小,很沒用?”
“你胡說什麽?”肖晨煜無語地看了我一眼,隨即按下嗓音,聲線微沉:“什麽叫膽小?什麽又叫做沒用?”
“如果像你這種都能祤為膽小、沒用,那這世界上膽小沒用的人多了去了。”
我不知該說什麽,抿了抿唇瓣,咬著,手捧上他的臉龐,輕柔的溫度。
“謝謝你。”我發自真心。
雖然答應過不用敬語,但我還是要謝謝他,謝謝他能這麽說,謝謝再見他,這不隻是一句感謝。
是對所有流逝青春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