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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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天色將晚,黑夜裏自己更不是吊睛白虎的對手。他擦了把手心的汗水,拽著藤蔓準備先爬上平台去。不料他剛有動作,頂上吊睛白虎也弓起身子,口中嗚嗚做聲。祁衝登時停了手,不敢妄動。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從頂上似乎傳來一聲牛叫,祁衝心中疑惑:這山林之中怎麽會有水牛呢?祁衝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又抬頭一瞧,卻見那吊睛白虎此時是神態大變,原本弓起的身子此刻已經癱軟下去,渾身戰栗發抖,雙眼中凶光斂去,顯出了懼怕的神情。
祁衝正不明所以,暮然又是一聲牛叫,聲音比上一聲大了許多,似乎已經到了近前。吊睛白虎大驚地夾起尾巴,脊背毛發豎起,口中嗚嗚作響。祁衝見它凶氣收斂,忙趁機扯了藤蔓往上爬。
剛爬了三四下,吊睛白虎忽然躍起,一聲咆哮,向這邊的平台撲過來。祁衝見它的勢子不似攻擊自己,便停了手,看那吊睛白虎意欲何為。不料吊睛白虎剛剛跳出來,又一聲牛叫,聲音就在頭頂。伴隨著叫聲,石台頂上噴出一道白光,衝向躍在半空的吊睛白虎。
那白光速度飛快,瞬間便將吊睛白虎籠罩在裏麵。祁衝驚奇的看到吊睛白虎花灰色花紋的皮毛隨著白光的推進,變得發睛白虎去勢未盡,仍然劃了一道弧線衝往這邊平台,堪堪到了平台邊,卻突然力盡掉落。吊睛白虎掙紮了幾下就不再動彈,隨著它拔掉的幾塊亂石,一起落入深深的溝底。
祁衝躲閃著滾落的亂石,看著發黑的吊睛白虎從身邊落下去,心中驚異之情難以言表,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抓緊藤蔓,正準備往台上爬,卻突然間在不遠處的一道石縫中,散落著那株逆天改命草。是剛才吊睛白虎掙紮間撥落了亂石之後顯露出來的。
對祁衝而言,就是天塌下來也沒有逆天改命草要緊。他腳下一蹬,借了藤蔓一蕩,落到逆天改命草旁,小心的扒開石塊,將逆天改命草撿起來。仔細的檢查那救命的逆天改命草,雖然有一片葉子少了一截,但應該不會影響藥效。他滿心歡喜,迅速的掏出準備好的木盒,將逆天改命草用紅布裹起來放好。
將木盒揣在懷裏,祁衝什麽也不管了,隻想快點回家。他抓住藤蔓往上爬,暮然又聽到頭頂一聲牛叫,祁衝心中一顫,雙手不由停了下來,他不知道上麵到底是什麽東西,但是考慮到能將吊睛白虎殺死,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就在此時,祁衝聽到一陣沙沙的聲音,混在那呼呼的山風聲中,讓人心神不寧。祁衝分辨那聲音是從對麵石壁上傳來的,便瞪大了眼去瞧。因為天色將晚,溝壑裏光線昏暗,他看了半天,仍然沒有看清,那沙沙聲卻越來越大了。祁衝抬手揉了揉雙眼,再放眼去看,一望之下,頓時嚇得近乎魂飛魄散。
隻見對麵石壁上無數蛇蟲扭曲交纏,也不知是從溝底爬上來的,還是從對麵平台上爬下來的。無數蛇蟲蠕動爬行,一聲牛叫傳來,蛇蟲都應聲抬起頭,張開嘴,嘶嘶的吐著舌頭,當真是萬頭攢動,怵目驚心。
祁衝口幹舌燥,心跳如鼓,眼見不少蛇蟲已經爬到自己這麵了,他慌忙扯起藤蔓,手足並用,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上了石台上。
祁衝三兩下爬上了石台,回頭一看,隻見對麵石台上也布滿了蛇蟲,密集處,蛇蟲彼此糾纏,在地麵上疊了厚厚一層。而石台前麵卻孤零零留出丈餘空地,當中是一隻怪異的毒蛇。灰色花紋的身體盤在地上,看不出有多長,猩紅色的腦袋高高昂起,兩隻碧綠的眼睛發出了妖異的光,正一動不動的在看著祁衝。
祁衝此時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心思了,他看著這隻怪蛇,隻覺的手足俱軟。此時山風這麽大,祁衝卻是渾身冒汗。隻見那怪蛇胸腹處慢慢膨脹起來,祁衝心中暗叫不好,便要轉身逃跑,但是他此刻雙腿卻酸軟不堪,竟邁不動步子。
怪蛇胸腹越漲越大,暮然發出“哞”的一聲,祁衝這才明白原來那牛叫就是這條怪蛇發出來的,那群蛇蟲聞聲更加躁動,嘶嘶作響。祁衝也被這一聲驚過神來,他手中握了匕首,卻不敢輕易攻擊,隻是慢慢的向後退著,退了十來步,眼見那怪蛇沒有什麽反應,便猛的轉過身撒腿就跑。
祁衝剛跑了幾步,隻聽身後又是一聲“哞”,似乎是緊貼了後背發出的。祁衝心中大駭,卻也不敢回頭,咬牙飛跑。又跑了十來步,再一聲“哞”,祁衝隻感覺一陣大風從身後吹過,眼前登時白蒙蒙的一片。低頭一看,自己的雙腿、雙臂、身上,都變成了黑色。再要抬頭,卻是渾身僵硬,向前仆倒,眼前一黑,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怪蛇緩緩地遊動過來,圍著祁衝轉了一圈。後麵無數蛇蟲也圍了上來,迅速布滿了整個石台,卻沒有一隻敢靠近怪蛇一丈之內。石台中間依然保留出了丈餘空地,怪蛇伸出兩尺多長的舌頭,嘶嘶的在祁衝身上掃略了一番,隨後蛇頭一拱,將祁衝的身體翻轉過來,下麵赫然是那盛了逆天改命草的盒子。
怪蛇將盒子銜在嘴裏,轉身便離去,隨著它的移動,平台上其它蛇蟲迅速讓開一條通道。另一麵,蛇蟲群卻向祁衝慢慢的湧過來,無數張開的大嘴向祁衝咬去……
此時已是夜晚,祁衝忽然睜開了雙眼,在一陣茫然的看看雙手以後,他茫然四顧,似乎有些不對,自己最後的記憶是在那平台上,還有那個怪蛇,那些蛇蟲呢?是自己做了一個夢?還是自己已經死了?他忽然想起什麽,猛的伸手一摸胸口,掏出那盛了逆天改命草的木盒,打開一看,靈芝還在?頓時又驚又喜,好在這個東西沒丟。
祁衝正正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隻聽空中忽然傳來幾聲鶴唳,隱約間似乎還有一段飄渺的曲樂。祁衝舉頭望去,頓時傻了眼,隻見在半空中居然漂浮了一座山,山上雲霧繚繞,數座樓台亭閣點綴其間,兩隻仙鶴在雲霧中盤旋,發出一聲聲鳴叫,這不是傳說中的仙家洞府麽?祁衝張大了嘴,隻當自己又在發夢。
那飄渺的樂曲聲越來越大,一陣清香飄散過來,雲霧中竟顯現出了一個人影。那人影也是戲中“仙人”打扮,身披白衫,手執拂塵,隻聽“仙人”說道:“下界凡人聽宣。”那人的聲音中正祥和,讓人聽來便忍不住俯首膜拜。
祁衝本來就坐在地上,當下便五體投地趴在地上。耳中聽著那“仙人”說道:“天道循環,有常無常。昨日本仙遊行於此,見你遭群蛇荼毒,本仙心有不忍,便出手救了你性命。”
祁衝聞言大驚,連忙拜謝道:“小人謝“仙人”救命之恩。”
那“仙人”又道:“一切皆是因果循環,本仙既然與你有緣,便不妨再種下一因,這粒種子你便好生手下,好生護持,若是來日種子開花結果,你未嚐不能位列仙班,當然,神通變化,因人而異,一切盡於你自身。”
祁衝讀書不多,聽的心中又些迷糊,卻也不敢多問。聽那“仙人”又道:“現告知你此種子護持之法,你要切記於心。”說完這話,那“仙人”卻是閉上了嘴巴,但是祁衝卻覺得自己的腦中多了一些什麽東西,略一想來應該就是那“仙人”口中的種子護持之法了。
等祁衝再睜眼時,眼前卻什麽都看不到了,心中隻聽那聲音又道:“此間事了,本仙當歸天庭。你須記住天機不可泄露。如若違背,必遭天譴。切記!切記!”
聽那聲音越來越細微,直至消失不見。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了,紅日初生,光芒初照天地。祁衝才忽然發覺自己還在原地,此刻他站在那山巔,俯瞰那莽莽群山,隻感覺世事之奇,莫過於此。這一天一夜之間,他所經曆的一切,猶如傳奇,心中的感覺難以訴說。他摸了摸懷裏的木盒,這次進山得到了這逆天改命草,自己險死還生,並且因禍得福,隻是可惜了大寶叔。
想到大寶叔,祁衝有些黯然。他回到樹洞,收拾了行李,連早飯也沒有吃,就踏上了回程,走了一會兒,祁衝忽然停住腳步,看了看天空,自語道:“那個仙人說賜給我一枚種子,隻是那種子在哪裏呢?”
祁衝想了半天,最終沒有搞明白種子在什麽地方。他想不通,但也知道現在不是想什麽事情的時候,於是他便將這件事拋於腦後,向崇遠鎮趕去。
祁衝走了一段路,才逐漸感覺出自己的身體有些變化,具體變化在哪裏,又說不上來。似乎更有勁了,卻不僅僅是有勁,速度也快了,體力也強了,連視覺和聽覺都比以前敏銳了。祁衝想了一下:這大概就是得到了種子的好處吧。
中午時分,祁衝趕到了昨天與吊睛白虎大戰的樹林。祁衝特意來到趙大寶的墳前,準備祭奠一番,卻驚訝的發現趙大寶的墳似乎被人動過了。祁衝猛然想起來時趙大寶說過有人跟蹤他們,難道說那人竟一直跟蹤到這裏?
祁衝轉了一圈,果然在幾處地方發現了一些痕跡。那些痕跡都極細微,若不是祁衝與之前有了區別,幾乎都察覺不到。
“到底是什麽人呢?”祁衝想不通,那人從山下一直跟到這裏,可以說是處心積慮。他跟蹤的目的是什麽?由於鎮上一向少來外人,祁衝憑直覺懷疑到黃鋒鏑和他的護衛展涼身上。
祁衝想了一會兒,不能確定,心道還是待回到家裏,跟於先生和爹爹商量一下吧。當下加快了步伐。
祁衝腳程很快,第二天中午,他就到了雞爪部。徐花臉和周三腳都在,周三腳的傷已經好多了。二人聽說找到了逆天改命草都很高興,但是對趙大寶的死反而不是太在意。徐花臉說道:“下人的命就是員外的,為了員外的事盡忠,也算死得其所了,相信員外不會虧待他家裏人的。”
二人又問了祁衝得到逆天改命草的經過。祁衝不敢泄露“仙人”行蹤,編了謊話說吊睛白虎和毒蛇鷸蚌相爭,兩敗俱傷,他在旁邊得了現成便宜。隻聽得二人咂咂稱奇。
徐花臉怕錯過了宿頭,在老林子裏太危險,提議說在這裏過一晚,明天再走。在這幫人眼裏,祁衝一直是個懂事聽話的孩子,徐花臉滿心以為祁衝會聽他的話。不料,這兩天祁衝經曆了太多,神態便與以往有些不同,他心裏掛念老爹和金嫣紅,堅持要繼續趕路。徐花臉本來很粗魯的人,此時居然不能反對,老老實實聽從祁衝的安排了。
一路無事,第二天傍晚,三人終於回到了崇遠鎮。日暮西山,祁衝站在黃蜂腰上,擦了一把汗水,遙遙的望見寧靜祥和的鎮子,嫋嫋的炊煙輕輕浮動在上空。他心裏生出莫名的感觸,覺得勞累的雙腿又有勁了。
三人往山下走了不遠,祁衝一抬頭,看到村頭有兩個小小的身影,依稀辨認是金嫣紅和她的丫鬟小葉,他心裏不自主的碰碰的跳起來。自打那天早上,聽到黃鋒鏑給金嫣紅吹曲子之後,祁衝心中一直有個疙瘩,戀愛中的男女心思都很細膩,他常常會胡思亂想。下人天生的自卑感,讓他麵對黃鋒鏑時,不由自主的退縮了。他擔心不知哪一天,金嫣紅就會跟黃鋒鏑走了。
自打祁衝他們進山以後,金嫣紅每天除了去照看老祁,便是到村口等待祁衝。黃鋒鏑約了她兩次,都讓她拒絕了,之後黃鋒鏑便不再來約她了。今天傍晚,她給老祁送了晚飯後又來到村口。小葉勸她說按照往返的時間估算,祁衝不可能這麽快回來,讓她早點回家去。金嫣紅卻執意要再等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