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哈爾瑪的凜冬 第十章 寬恕便是榮耀
安度難得的睡了個好覺,一夜無夢。
當安度精神抖擻的穿上了自己的黑色棉襖推開房門時,才驚訝的發現,伊麗莎白已經早早的就出門了,空蕩蕩的客廳裏隻留下了安度孤單的身影。
“真是忙碌的兄妹倆啊。”
安度無奈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內懷裏的口袋,掏出了三枚麵值五,兩枚麵值一的格羅希硬幣,接著又小心翼翼的將它們放回了懷裏,輕輕的拍了拍胸口銅幣的位置,心裏瞬間踏實了不少。
安度昨天晚上就已經和伊麗莎白打過了招呼,稱自己中午應該是不回來了,伊麗莎白倒是寬心的告訴他要注意安全。
“看樣子伊麗莎白中午應該是在歌德太太家蹭飯了,身上要是不帶上點錢,我今天恐怕就隻有去路邊乞討了。”
安度整理了下今天要做的事情和要去的地方,雙手認真的拉了拉略顯寬大的棉襖,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從容的拉開了公寓的大門。
還是擁擠的過道,還是頑皮的劣童,還是一樣熟悉的潮濕陰暗的刺鼻味道,和之前的無數個早晨一樣,一位位住民或是焦急,或是懶散的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安度臉上的笑容在看到這一切之後更加燦爛了,他張開了雙臂,大口的呼吸著樓道裏的刺鼻空氣。
接著,他就被嗆到了。
隔壁的霍齊亞先生有些奇怪的看著安度,上前小心的問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沒,沒有。”安度被嗆得眼淚都快留下來了,掏出了口袋裏伊麗莎白特意準備好的手帕,狠狠的擤了個鼻涕,尷尬的對著一旁的霍齊亞道:“感冒了,小事情。”
霍齊亞沒有多過問,點了點頭道:“有段時間沒看到你了啊,學院的事情還順利吧?我聽說還有一個月就要考核了,你可要加油啊,我們這幢公寓裏就你小子最有可能搬出去了。”
安度感受著漸漸通暢的鼻子,拿著手帕趕緊遮住了口鼻,避免自己的鼻子再次受到侵襲,支支吾吾的回應著鄰居霍齊亞。
“放心吧,到時候要是真過了一定請你喝上兩杯。”
霍齊亞聽了立馬來勁了,一張長滿了胡須的大臉上露出猙獰的猶如海盜般的狂放笑容,用力的拍了拍安度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沒問題,你從以前就聰明。”
安度忍不住翻了白眼,對於霍齊亞的臉皮之厚有了新的見解,以前這幫鄰居可沒少笑話自己呆板木訥。
沒有和這幫充滿勢利眼的,生活在社會底層的鄰居過多交涉,安度迅速的逃離了公寓,不一會就行走在了麥克唐納的街道上。
道路兩旁的商販雖然因為冬日的緣故,比不上春秋時節,但是也算的上熱鬧,對於貧民區的商販們來說,一天不擺攤,就可能兩天吃不上飯,畢竟生意這種東西誰也說不準。
安度一邊打量著周圍“新鮮”的事物,漸漸的也發現周圍的商販越來越少,直到來到了一片寬闊的地帶。
這裏本該屹立著一棵足有三十多米高的巨大槐樹,可是此時此刻已經完全失去了往日裏的蹤影,隻留下了滿地的焦黑,以及一大片被燒焦的黑色樹根。
可以看出樹根的大部分已經被焚燒殆盡了,隻留下了一小部分根部的殘骸,即便如此也足足覆蓋了好幾米範圍。
安度看了看周圍,發現此時並沒有什麽行人,便快速的來到了根須殘留處,接著俯下了身子,伸出右手沾染了些許燃燒過後的粉末。
安度輕輕的揉搓著這些焦黑的粉末,似乎在思考著什麽,期間還將粉末湊到了鼻尖聞了聞,接著漸漸露出了嚴肅的表情,抬頭環顧了四周發現沒人注意到自己的舉動,便迅速起身離開了這裏。
安度一路快步走出了麥克唐納街區,他的雙手用力的拍擊著,似乎手上沾染的是什麽可怕事物,明明是冬日裏,他的額頭卻滲著細密的汗珠。
直到徹底遠離了麥克唐納區,安度才隨便找了個早飯攤子,要了一碗熱粥和兩個麥芽麵包。
安度心裏回憶著剛剛的感覺,身體再次忍不住輕微顫抖起來,右手拿著問老板要來的幹淨抹布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著。
過了足足五分鍾,熱粥已經漸漸溫柔,麵包也徹底失去了溫度,安度才在周圍人異樣的目光裏放下了手中的抹布,拿起了麵包,一口一口的細細撕咬了起來。
“這確實不是惡魔和魔鬼造成的。”
“沒有硫磺的味道,也沒有腐爛的味道。”
安度心裏在看到了黑色粉末,並且親身感受後,徹底確認了事情的情況。
正在撕咬著麵包的安度目光無意識的望向了手中的源生之戒,動作漸漸停滯,明明是在白天,安度的眼神裏卻透露出了掩飾不住的恐懼!
“究竟是什麽樣的力量使源生之戒來到了我的身邊?為什麽明明不曾擁有剝奪生命力量的源生之戒,會直接剝離了那棵槐樹的生命權力,讓它產生了類似魔化的變異?”
安度的大腦飛速運轉,對於類似生命剝奪的力量他上輩子見過很多,可是無論是惡魔亦或是魔鬼都隻是單純的毀滅,或是吸收事物的生命力,而源生之戒對變異槐樹做的卻更為可怕,那是將生命直接剝離,換句話說就是除非真神降臨,否則就算有再多的生命之力都無法複活那棵槐樹,因為它已經不具備擁有生命的權力!
沒有生命和不具備生命的權力,是完完全全的兩碼事!
安度在上輩子,也隻真正見識過一次剝離生命的力量。
可是現在,在這個偏遠的,落後的哈爾瑪城,他第二次見到了這種力量。
除了源生之戒,安度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究竟是源生之戒來到了現實所產生的異變,還是它發生了我不知道的變化,獲得了這種力量?”
安度心裏的疑惑無法平息,不知不覺間手裏的兩塊麵包已經吃完,他端起麵前已經不怎麽熱的粥,一口喝完,接著丟下了兩枚格羅希硬幣,快速的起身離開。
安度發現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知道的越多,無法解釋的事情就越多,而每當他的緊迫感有所減緩的時候,現實往往會給他當頭一棒。
“不論如何,卡牌和卡戒的事情都必須提上日程了。”
安度不清楚源生之戒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化,也不知道它為什麽會剝奪了槐樹的生命權利。
但即便目前看來它不會對自己造成危害,甚至可能會是他的最大助力,可是這種不安,對於一切的未知,讓安度迫切的想要獲得力量,強大的力量。
最少要能夠達到他曾經能夠到達的地步,甚至更高!
哈爾瑪牧師教會的南部分會坐落在費羅爾區與班戈區的交叉出,占地八千多平米,其中分為主教堂,祈禱區,靜修區,生活區等四個區域。
其中主教堂坐落在南部分會的正位,走進教會區域以後迎麵而來的就是主教堂,通體由乳白色的白體花崗岩打造,部分區域繪以紅色雕漆,頂部則是金色符篆雕刻的各種尖塔似的防禦性符陣,以及少許刻有特殊符陣效果的白色十字架,即顯美觀,關鍵時期還可用於防禦。
教堂的級別從低到高分別為,小堂,聖堂,座堂,以及大殿。
因為哈爾瑪的規模不夠,即便是市中心的哈爾瑪大教堂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過是小堂級別,所以為了區分兩者的主次,南部分會教堂有許多細節並不十分考究,包括建築頂端原本該有的筍狀塔樓,窗戶上的五彩玻璃鑲嵌圖案,以及穹頂正中的三道大門等等,南部分會教堂都沒有。
安度看著眼前足有三十米高,外形頗為壯觀,細節卻處處苛扣的主教堂,眼神裏並沒有任何的波動,緊了緊棉襖,快速的走進了主教堂區域。
“等等!”一名年輕傳教士叫住了打扮簡陋,正快速前進的安度。
安度停下了自己的腳步,站在主教堂大門外數米處,左右望了望,最後略顯遲疑的指了指自己,問道:“你說我?”
年輕傳教士被問的一愣,接著有些惱怒道:“那不然能是誰?”
接著傳教士有上下打量了兩圈安度,露出了譏諷的神色道:“就你這樣還來禮拜?你是打算“十一”,還是“奉獻”?”
接著傳教士沒等安度開口再次嘲諷道:“就你這樣的,哪怕是“十一”恐怕也沒有多少吧?”
對於前來教堂禮拜的人,通常都會做出一些捐獻,聊表自己的心意,其中就分為奉獻和十一,其中奉獻就是不分多少,哪怕隻是一枚格羅希都可以,而有些十分虔誠的信徒則會捐獻自己十分之一的資產,也就是聖經裏有提到過的十一。
而通常想要獲得教會好感的一些新貴和爆發戶,為了積攢自己的名聲和在城市裏立穩腳跟,都會進行一次十一,這也是現在亞倫帝國裏那些新貴和爆發戶的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安度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年輕傳教士,此時因為對方的動作和言語,附近已經聚集了不少來參加禮拜的人。
因為今天是周五,還沒有到雙休日的原因,此時聚集在了教堂門口,準備進行禮拜的人並不算多。
他們在看到了安度的打扮後,人群裏有的露出了厭惡的神色,有的露出了同情的神色,還有些人卻望向了年輕傳教士,他們的眼神裏此時已經蘊藏怒火。
安度的目光掃過那些身著貴重貂皮大衣的貴婦以及一個個大腹便便的貴族豪商,慢慢略過到了衣著得體,麵色紅潤的資產階級,最後落在了那些外表普通,身著簡約樸素的人群。
安度無視的目光讓年輕傳教士更加的惱怒,可還沒等他繼續嘲諷,對麵那個下等貧民打扮的年輕人突然開口了。
“人有見識,就不輕易發怒。寬恕人的過失,便是自己的榮耀。”
安度話剛說完,不等在場眾人愕然當場,安度又繼續道。
“你們不要論斷人,就不被論斷。你們不要定人的罪,就不被定罪。你們要饒恕人,就必蒙饒恕。”
安度看著在場眾人紛紛低下了頭,陷入了沉思,便將目光投向了此時已經滿臉漲紅,說不出話的白衣年輕傳教士,輕歎一聲道。
“倘若他一天七次得罪你,又七次回轉說,我懊悔了,你總要饒恕他。”
安度不再理睬在場的眾人,緊了緊身上的破舊棉襖,直直的走進了主教堂,留下了一片沉思的禮拜者,以及一個雙目失神的年輕傳教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