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再見了，吾友

  跟著努曼希爾一路走到地麵上，路上經過了許多血族生活的廳堂，趙陽明對血族的生活和日常有了一些直觀的了解，碰見的血族大多是駐足在一旁好奇的盯著趙陽明經過，隻有極少數的血族才會用仇視的目光瞪著趙陽明。


  努曼希爾似乎真的是帶著非常友好的態度，一路上從來沒有帶著趙陽明避諱過什麽，還對趙陽明的一些問題有問必答，讓趙陽明了解了很多資料上沒有記載的血族秘辛，趙陽明甚至還看到了依附於血族的血奴的生活區，還見到了血族最不喜人旁觀的進食過程。


  看著那些穿著仆從服裝殷勤侍奉血族的血奴們，趙陽明不禁有些悲傷，這些人就是羅德蘭城僅剩的人類了，他們身為獵人沒有力量保護的人類，反而是把人類當作食物的異民血族卻救下了一少部分，不過從此以後他們都將要生活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作為食物和奴仆生活一輩子，運氣好的話會被初擁從奴隸成為新的主人。


  “看到同族被奴役，你想必是感覺不是很好吧，不過你不用太擔心，我族是不會隨意殺死依附於我們的人類血奴的，他們生活在這裏更像是在為我們工作，偶爾付出一些不至於損害身體的血液，而我則會庇護他們，為他們提供安全舒適的住處和食物，如果他們願意的話我還會親自初擁他們引領他們成為我的孩子和夥伴。”努曼希爾看到趙陽明的神色不是很好，也猜到了他在想些什麽。


  “這可與我看到在資料中記載的血族不同，尊貴的純血血族為何會被放逐至此？又為何會善待你們的食物？”趙陽明帶著些許挑釁的口吻問道，心中的不舒服讓他的話語裏充滿了陰陽怪氣。


  努曼希爾停下了腳步扭頭看向趙陽明，奇怪的是它的眼中並沒有怒意反而充滿著悲哀：“因為我很羨慕人類啊！”


  “羨慕人類？人類有什麽可以讓永生不死站在異民頂端的血之一族所羨慕。”


  “永生不死對於任何有情感的生命來說更像是一種惡毒的詛咒，當喉嚨的幹渴折磨著我們的靈魂時，任何智慧帶來的理智都無法阻擋這對於鮮血的欲望，而失去了智慧之光隻餘下永遠無法滿足的饑渴的血族，與其說是永恒不朽的貴族不如說是難以殺死的悲哀野獸。”努曼希爾語氣憂傷對趙陽明娓娓道來血族的詛咒與悲哀：“我羨慕人類，是因為人類的生命有始有終，生老病死，用其一生譜寫獨屬於自己的傳奇，在有限的生命裏通過選擇和努力來讓自己的生命獨一無二永垂不朽，不管是選擇為惡還是為善，勇敢還是怯懦，無私還是貪婪，人類都是可以自己選擇的。”


  趙陽明聞言陷入了沉思，他作為一個人類的獵人，用充滿偏見的目光觀察血族，於是他隻看到了血族身為敵人的一麵，努曼希爾作為一個厭惡了血族生活生命的吸血鬼，用羨慕的眼光觀察人類，於是它也隻看到了人類令它向往的一麵，就像是規矩森嚴的貴族王子向往平民有限的自由自在卻不知道平民在麵對命運浪潮時的悲哀和無力感。同情和同理心都是站在自身的角度得出來，一個血族永遠無法真正的理解一個人類，一個人類也永遠無法真正的理解一個血族，從努曼希爾的話語中，趙陽明感受到了這些夜之貴族的詛咒和悲哀，他同情那些無法抑製嗜血欲望的奴隸，但當他未來見到一個渴望鮮血無法自控的吸血鬼時，他還是會選擇殺了它，同情也就隻是同情罷了。


  終於，他們走到了地麵城堡通往地下的入口，陽光正透過城堡的玻璃彩窗映出彩色的光斑，似乎外麵陽光正好。


  “外麵是白日的晌午，正是陽光濃烈的時候，請恕我暫時就此告辭，你的朋友奧古斯丁應該就在外麵的花園等著你。”努曼希爾優雅與他告辭重新回到了無光的地下，趙陽明想著它在羨慕人類時應該是一點也不羨慕人類能夠沐浴在陽光中。


  城堡裏到處都是穿著禮服的血奴，他們忙碌的工作，盡職盡責的為他們的主人打理著城堡。趙陽明沒有理會這些為了生命拋棄尊嚴的人，每一個生物都渴望活著並一直活下去，人類能夠活著的話還想活得更好，這是生物的本能，為此拋棄掉尊嚴也不是什麽難以置信的事，拋棄尊嚴並不可恥反而活下去才會有希望；他不能自己活得很好卻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要求每個人都活的有骨氣有尊嚴，也並不是每個人都有直麵死亡和苦痛的勇氣，他既然沒有力量去拯救他們當然也就沒有資格去責備他們。


  就在趙陽明要走出城堡大門時，突然有一幅畫麵出現在趙陽明眼前，畫麵中火雨如同天災般從天而降，無數人類正慌張的四散奔逃，卻沒有任何用，趙陽明能夠從他們的臉上看出他們的無助與絕望，甚至能夠隱約聽到他們的哀嚎聲。畫麵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它出現雖然隻是短短的一瞬間，但趙陽明卻仿佛親身經曆了畫麵中的全部內容，等畫麵消失後，趙陽明才發現自己因為五感失調倒在了地上，四周的血奴奇怪的望著他，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麽會平地摔跤。


  趙陽明扶著門框爬起身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他看了看狀態欄然後活動了一下身體，無論是狀態欄還是身體的感覺都告訴趙陽明他現在的狀態好極了，“可能是腦袋剛剛痊愈的關係吧，等回到大神殿裏去問問沃爾夫岡吧！”趙陽明沒有把剛才的事太放在心上，他急著見到奧古斯丁。


  從城堡的大門走出來沿著圍牆繞到城堡的後麵，一間精致寬廣的玻璃屋子裏盛放著滿屋的瑰麗鮮花，它們雖然綻放的各有特色但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很高貴雅致，如果拿去賣的話必然會很貴，一個熟悉的穿著風衣的背影正站在花叢之中。


  “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是個喜歡鮮花的文藝青年”，趙陽明推開玻璃房的門走了進去，奧古斯丁聽到他的聲音後轉過了身，趙陽明吃了一驚愣在了原地，奧古斯丁的脖子以下的位置都變成了青色虛幻半透明的樣子，就像是能量的聚合體一樣，更可怕的是那些青色的痕跡還在向著奧古斯丁的頭顱蔓延。


  “輔助的，你及時醒過來了，能再見你一麵我很高興，可惜我似乎是等不及他了。”奧古斯丁看到趙陽明顯得很高興，但他的笑容卻帶著一絲虛弱、堅強和悲傷。


  “你、你、你怎麽？”趙陽明結結巴巴的開了口，卻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跟我來吧，我想去一個地方。”奧古斯丁看到趙陽明的樣子，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他揮了揮手，一道清風同時纏繞住兩人帶著他們一起飛了起來降落在血族城堡的塔樓上，這處塔樓算是現在羅德蘭城裏最高的地方了。


  奧古斯丁站在塔樓頂望著羅德蘭城燃燒後隻剩下灰燼的廢墟，“可笑吧，我們拚上了生命去戰鬥，最後卻隻贏得了這樣一片隻剩下灰燼的廢墟。”


  “你到底是怎麽了？”趙陽明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我，輔助的，我就要變成風了。”


  趙陽明說不出話，他知道奧古斯丁此刻不可能太過於惡趣味的開玩笑，他所說的話必然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在晉升為高級獵人之後，想要跨越凡人的障礙就要選擇目前已經探明的數條道路之一走上去，我選擇的道路是能量化也就是異神化，那塊風元素水晶是我師傅給我供我在成為高級獵人踏上道路後使用的，我用的太早也太久了。”


  “你會怎麽樣？”趙陽明苦澀的問道。


  “我會徹底的轉化成風元素能量，再消散成為這片天地中最純淨最自由的風。”奧古斯丁露出了一個非常幹淨的笑容，仿佛隨時都會飛上天際自由的翱翔。


  趙陽明最怕見到這樣的場麵，他本就是個很感性的，最能令他動容的畫麵就是悲傷而又堅強的笑容，眼淚不受控製的流出了眼眶，“怎麽會這樣，可能有什麽方法能夠逆轉這個過程。”


  “不要太難過了，我並不是死了，隻不過是化作了風而已，命運在我生命的最後讓你醒來與我告別讓我有了最好的慰藉，我並不是默默無聞的，你見證了我的存在，再見了吾友。”


  奧古斯丁笑著揮手與趙陽明告別，虛幻半透明的青色能量開始瘋狂的向上蔓延，奧古斯丁的麵孔和笑容很快就被青色半透明的風元素能量覆蓋，隨後他整個人從半透明慢慢的變成徹底的透明，清爽的風從奧古斯丁消散的身體內用了出來，繞著趙陽明旋轉了一圈後徹底消失了。


  趙陽明在最後關頭鬼使神差的驅動心靈力量與奧古斯丁建立了心靈感應，驟然間趙陽明見到了奧古斯丁所見，感到了奧古斯丁所感，奧古斯丁全部的情感和記憶都被趙陽明在這一瞬間接收。


  趙陽明流著淚對著空無一物的天空揮手道：“再見了，吾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