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重提（三）
紀莞牽著紀然，隻帶了言冰一個丫鬟就去了前廳。
到的時候，人都到齊了。
紀老夫人坐在上首，額上帶了個防風的抹額，臉色有些蒼白，看到紀莞過來，眼神微微一閃避開了紀莞的目光。
紀安坐在一側，一如昨日一般鐵青著一張臉，徐姨娘楚楚可憐的站在他身側，嘴角微微彎起一抹得意的笑。
白姨娘與香姨娘站在一塊，連久未露麵的紀蓉都出現了，與紀芙一塊站在紀老夫人的右手邊。
見到紀莞，紀蓉臉色立時就不好看了，剛想出言嘲諷幾句，嘴巴張了張似是想起了什麽，到底還是忍住了，畢竟上回就是因為紀莞才會被關的禁閉，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出來透透氣，就先忍她一回！
紀莞自是不會將這些放在眼裏，任是紀蓉的眼神怨毒如斯，她也懶得多看一眼。
紀芙則很是同情的看了紀莞一眼，雖然不知道今天具體要做些什麽，但是能看得出來肯定不是祈福那麽簡單的事情，而且父親那般看著大姐姐，莫不是此事與大姐姐相關。
她暗暗思量著，心裏隱隱爬起一絲期待，卻又暗暗壓了下去。
“見過祖母，見過父親。”紀莞與紀然行了個禮，異口同聲的道。
“莞丫頭來了，快坐下。”紀老夫人慈愛的道，目光在紀然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有些詫異，隨即笑道：“小然也來了，快，到祖母身邊來。”
紀然身子微僵，抬頭看了一眼紀莞，明顯不願過去。
紀安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當即不悅的道：“看她做什麽，你祖母叫你，還不趕快過去。”
要不是隻有這麽一個兒子，他壓根不想多管，尤其是看著那張和自己相似的臉。
想他五歲就能出口成詩，年少成名，而這個兒子，沒有一點像他的，在讀書上更是一點天賦也沒有。
“小然年紀這般小，又受那刁奴欺辱多年，難免會有些陰影，父親不說安慰他，也不應該這般嚴厲。”紀莞冷冷的道。
徐氏臉上剛浮起的笑容瞬間就僵住了，該死的臭丫頭，竟然在這個當口上提起這件事。
果然紀老夫人臉色一沉，看向紀安問道：“安兒，莞丫頭說的刁奴是怎麽回事？”
紀安麵色微變，恨恨的掃了一眼紀莞，怕紀老夫人擔心，澄明閣的那件事他特意交代了府裏不許在紀老夫人跟前提起，又有林嬤嬤這個慈安堂的守護神在，愣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傳進紀老夫人的耳朵裏，哪想會在此刻以這種方式被這個長女當麵提起來。
當即便語氣陰沉的責怪道：“不孝女，此事為父已經處置過了，眼下你祖母還在病中，你怎能在此刻提起這件事。”
徐姨娘也不甘示弱，事情既然已經鬧到了那個老虔婆麵前，她可不能任由紀莞一個人占了上風，否則今日的事情還沒開始她就要被老夫人責罰了。
拿定了主意立馬拿起手中的繡帕抹了抹眼角：“大小姐，薑嬤嬤是妾身帶進府裏的不錯，可她很多年前就已經去了澄明閣伺候了，這些年我們並不曾往來，妾身也想不到她會做下這樣的事情呀，不然妾身如何也不會讓她去到四少爺身邊伺候，退一萬步說，妾身便是真想對四少爺做什麽，又怎麽會傻到讓自己的陪嫁嬤嬤去呢，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況且薑嬤嬤她人都被您當場打死了，連屍體也被扔進了亂葬崗……”
話剛落，在場的眾人神色都變了，個個麵露驚恐看向紀莞，仿佛看的是什麽可怕的東西。
之前澄明閣的事情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隻是沒有徐姨娘當麵說的來得這般令人震撼，畢竟紀莞從外表看起來就是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還特別柔弱，這般狠厲的手還真是看不出來啊……
紀蓉不由慶幸自己剛剛沒有對紀莞口出惡言，否則她還真怕紀莞當眾會對她動手了。
紀芙神情則是有些複雜，澄明閣的事情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就連棲雲苑的丫鬟在二門處貼公告的事情她也是有關注的。
隻是傳言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一回事，而且任是徐氏在這麽多人麵前這麽模棱兩可的說起，這大姐姐也隻是麵無表情的站在那，連眼皮都沒多抬一下，這份心性她自認是如何也比不了的。
這個認知不免讓紀芙有些失落，她本以為她與紀莞之間除了身份上的差距，其他的並不比紀莞差，無論是容貌還是才學等等。
可紀莞搖身一變，從以前那個平凡怯懦的醜小鴨變成了如今這副閃閃發光隻能令她仰望的存在，她卻連同情都沒資格了，就如之前一道學習管家時，紀莞學得毫不費力，甚至還有閑情看那些不相關的雜書，而她卻回去連撥了一夜的算盤才堪堪達標，十根手指都已經腫脹發紅，疼痛不已，卻等來了暫停學習的消息。
對外說是祖母病了無瑕顧忌其他，說到底起因還不是在這個大姐姐身上，她始終隻是個附庸而已。
紀芙緊緊捏著手心裏的香囊，麵色沉沉浮浮，這個香囊是那日她答應為紀莞所繡的，從選料到配色、花型，無一不是花了許多心思，可此刻她卻覺得有些燙手，從手心沿著脈絡蜿蜒向上，直至最後無聲的炸裂在心裏。
徐姨娘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的情緒十分激動，抽抽搭搭的還在斷斷續續的說著，時不時還拿餘光瞅一瞅紀老夫人以及紀安神色。
一番話看似說得淩亂無序，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實則卻將自己撇得一幹二淨。
就是紀莞也不得不佩服她這顛倒黑白的能力，也難怪父親會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了。
紀老夫人的麵色也不是很好看，對紀然這個唯一的孫子她自然是萬分喜愛的。
隻是每每看到他便會想到當初的秦靜嫻，她這一輩子所犯的錯都是從秦靜嫻開始的。
隻是錯了就是錯了，她本以為已經過去了，直到現在才明白，有些路既然開始了是沒有回頭路可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