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她又有何資格
“莞丫頭,剛過易折,做人不能一味的強硬,要學會迂回,聽祖母的話,他畢竟是你爹,莫要與你爹硬來,總歸對你不好。”
紀莞何嚐不明白她的意思,隻覺得深深的悲哀,這個世道最是看重孝道,凡事都以孝為先,無論父母何種不仁,身為子女有理無理反抗就是忤逆不孝,霸道又令人無可奈何。
隻不過這一條在紀莞這裏行不通了,重活一世她就沒打算再委屈求全,父親一詞如今對她來說隻是個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稱呼,相安無事便罷了,若是紀安踩了她的底線她也不會留情麵。
紀老夫人見她不說話,滿臉疲憊的搖籃搖頭,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
“莞丫頭,如果有一日你父親做了錯事,希望你能看在祖母的份上,放過他一回,啊。”
“祖母,我……”紀莞垂眸震驚的看向紀老夫人,莫不是祖母都知道了?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如此詭異之事若非她自己親身經曆她也不會相信,且她並沒有告訴任何人,祖母又如何會知道。
紀莞心中一時千回百轉,麵上卻巋然不動。
紀老夫人目光深深的看著紀莞,自這孩子大病一場後這段時日的變化她都看在眼裏,不僅脾性一改往日,就連氣度與格局也都不像個十一二歲的孩子,若不是身子還是那個,她都要懷疑這孩子是不是被換了一個人。
之前二丫頭那事雖然做得隱秘,可到底是年歲小經驗不足,心又太軟,後患太多,留心查很容易就會查到。
隻是徐氏母女心術不正,貪心太過,整天在府裏攪風攪雨,竟還妄想做紀家的主母,是該受些教訓了,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發生過。
紀老夫人畢竟年歲擺在那裏,什麽沒見過,對紀莞的變化一開始也有些疑惑,倒未想得太過複雜,這世間奇人異事不少,莞丫頭也許就是得上天眷顧開了竅了。
眼下也不知是好是壞,可無論如何,這孩子能有此奇遇,日後前途必定不凡,隻希望自己那個糊塗的兒子能及時懸崖勒馬,不要犯下不可饒恕的錯。
“莞丫頭,你能答應祖母嗎?你父親如今這樣子,有一半都是祖母的錯,祖母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誰對你好你心裏門清,可你父親……唉!他畢竟是你的父親。”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哪怕父親紀安再如何,在祖母眼裏也是她唯一的兒子,這種愛她沒體會過,可這番苦心她還是能理解的,隻願父親能明白祖母的一片苦心了。
紀莞不知如何答話,聽著祖母略帶哀求的語氣心裏很不是滋味,可是這件事情她無法答應,如果上輩子肅國公府的傾覆真與紀安有關,她又有何資格有何立場替秦家上下一百零六口冤魂饒恕他呢,連她自己都是罪人。
“祖母,你說什麽呢,父親位高權重,一呼百應,哪有用得上孫女的時候,您就好好養身子,不要太操心了。”
紀老夫人見她如此不由有些失望,眼裏的光一下就滅了,無力的擺了擺手:“祖母有些累了,你也早些回去吧,人手的事你直接找府裏的管事就可以了,若有麻煩就讓檀雲幫你。”
“多謝祖母,那孫女先告退了。”
林嬤嬤使了個眼色,讓夏禾照看著紀老夫人,自己則親自送紀莞出去。
“大小姐,你別怪老夫人,老夫人也是為難,這手心手背都是肉……。”
紀莞柔聲道:“嬤嬤放心,祖母對我愛護良多,我感激都來不及又如何忍心怪責。”
林嬤嬤看著麵前眉目舒展,端莊秀麗的少女,一時有些恍惚,饒是她跟在老夫人身邊這麽多年,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也無法看清眼前的少女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麽。
不過半個多月的時日,大小姐竟如脫胎換骨了一般,姿容與儀態都是一等一的,行走坐臥,都拿捏得分毫不差,怪不得老夫人會說出那麽一般話,這樣好的女兒家,出身又尊貴,往後隻會飛往更廣闊的天地,便是皇子妃也是做得的。
而紀家,現下瞧著還好,可相爺如今越發……老夫人的擔憂也不無道理,林嬤嬤皺了皺眉。
“還請嬤嬤照顧好祖母,我先告辭了。”
清露麻利的撐開傘,將紀莞護在傘下,兩人很快就消失在重重雨幕中。
林嬤嬤歎了口氣轉身回了內堂,屏退了左右侍奉的丫鬟,將香爐裏換上安神香,輕輕的替紀老夫人揉肩。
“老夫人,你這是何苦呢,兒孫自有兒孫福,來日大小姐真的得勢,也不會不管相府的,況且相爺是大小姐的親爹,血脈親情擺在那裏哪能不顧及。”
“你不懂。”紀老夫人佝僂著身軀,聲音沙啞,在那一刻,她在莞丫頭的眼裏看到了恨,那個眼神決絕堅定,無所顧忌。
室內靜悄悄的,雨點落在屋脊上沙沙的聲音格外明顯。
過了好半晌紀老夫才緩緩睜開眼皮,輕聲道:“你去安排一下,明日將四少爺接到慈安堂來。”
林嬤嬤手一頓:“老夫人,這會不會太急了。”
“那就過兩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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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莞與紀安在慈安堂不歡而散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徐姨娘的耳裏,她正對著梳妝鏡細細的的描畫著纖長的柳眉,聽到喜鵲的回稟,豔紅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裏卻一絲笑意也無。
“可知他們為何爭吵?”徐姨娘問道。
“老夫人對外封鎖了消息,具體是何原因奴婢也不知。”喜鵲道。
徐姨娘眼神微眯,思量道:“管他是何原因,這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次機會。”
“去將老爺請來,就說我病得很重,剛剛暈倒了。”
“萬一老爺不來……”喜鵲話還沒說完就在徐姨娘銳利的眼光下閉上了嘴,心底直發涼。
“你隻管去就是,老爺一定會來的。”徐姨娘心情極好,隻是涼涼的看了她一眼,並未生氣,一麵拿起桌上的妝粉細細敷在臉上,擦去口脂,連唇上也一並抹了,再回頭已是一臉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