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寒心（四）
原來祖母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她真是太天真了，說那麼多，至始至終不過是為了父親罷了。
她原以為祖母對她與父親的疼愛都是一樣的，原以為手心手背都是肉，卻忘了手心是向里的，握著手心，凍著手背，孫女的分量終究是抵不過親兒子，更抵不過整個紀家的聲名與榮華。
「還有三丫頭、五丫頭，我知道你們素日里不親近，可她們也是你血脈相連的親姐妹，莞丫頭，你不能太自私了。」
自私，何為自私，為自己求一個公道就是自私了嗎？紀莞心中發冷，一股濃烈的不甘自心頭湧起，語氣微微有些冷硬。
「祖母，您一向是最公道的，也是孫女最尊敬的長輩，為何要這般為難我，孫女自詡對二妹妹沒有萬般好也有千般好，沒想到她竟如此狠毒，若是別的我也不與她計較了。
可千不該萬不該，她想要的是我的命。
我不是聖人，沒有那麼大的肚量就這般輕而易舉的原諒她，既是做錯了事當初就該做好承擔責罰的心裡準備，沒有讓孫女來替她承擔的道理，以她所犯的錯，這已經是輕罰了。」
紀老夫人面色一頓，她知道如此是委屈了這個大孫女，可是為了兒子，為了紀家，她也只能如此了。
「當初那件事雖說是證據確鑿，可究竟如何你心中應該有數，徐氏母女之前是太猖狂了些，藉此給她們一個教訓也好，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了也就算了，只是如今，莞丫頭，你就不能委屈一下自己嗎？祖母定會從別處補償於你。」
紀莞猛然抬頭：「祖母是不信我？」
怪不得之前如意能那般輕易的從慈安堂里偷跑出來，還不被發現。
原來竟是祖母蓄意的，原來祖母從來都沒有相信過她，這一切只不過是順水推舟。
當真是可笑！
紀莞宛如置身於冰窖中，渾身從頭涼到了腳底。
她雖然做了一點點手腳，但卻沒有歪曲任何事實，甚至連添油加醋都沒有，只不過是將事實擺在了眾人眼前，儘力為自己謀求一個公道而已。
呵呵！沒想到她一直信賴到有些依賴的祖母竟是如此想她。
解釋再多又何用，紀莞已經不想多說什麼了。
紀老夫人歉然的撇過頭，盡量不去看她，有些路走了就無法回頭了，她的莞丫頭終是要與她生疏了。
「昨日二丫頭已經被你爹派人接下來了，如今就安排在城外的一座別院，對外只說是染了寒症養好了再回府。」
「既是已經安排好了，又何必來問我呢，你們想怎麼安排便怎麼安排吧。」紀莞淡淡的道。
紀老夫人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深吸了一口氣又繼續道：不為這些，你總得為小然多想想吧，他是紀家唯一的男丁，以後這偌大的紀家都是他的，若是出了什麼事……。」
「祖母，您怎麼能……小然他也是您的親孫子。」紀莞唇色有些發白，萬沒想到那個平日里慈眉善目的祖母會拿她唯一的親弟弟威脅她。
紀老夫人沉默著沒有說話。
紀莞心下瞭然，唯一的孫子又如何，三年之前很快就到了，府里會有新的主母，父親不過才四十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往後會有新的嫡子嫡女，
一個感情淡薄的孫子棄了也便棄了，又有什麼影響。
只是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打壓她，制住她。
紀薇想回來便回來吧，她能將她趕出去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至於小然，在這冷冰冰的紀府有她就夠了，別的也沒有什麼必要了。
「祖母的意思孫女已經明白了，若是無其他事，孫女便先回去了。」
紀她莞微垂著頭，的語氣沒有多大起伏，平平淡淡清凌凌的。
紀老夫人心頭又是一酸，連揮手的力氣也沒有了，微點了點頭。
「回吧，莞丫頭，是祖母對不起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紀莞腳步微微凝滯，眼眶有些酸澀，卻沒有回頭，緩步走至門邊推門走了出去。
門外不遠處的林嬤嬤與言冰見她出來連忙迎了過來。
「林嬤嬤，你進去照顧祖母吧。」紀莞淡淡的道。
林嬤嬤抬眼看了一眼紀莞的神色，就知道事情不好，也不說什麼，福了福身子轉身進了裡間。
「小姐，你沒事吧？」言冰也發覺了小姐的不對勁，不由面露擔憂。
「無事，我們回吧。」紀莞搖了搖頭。
言冰也不再多問，撐開了傘扶著紀莞一步步朝棲雲苑的方向而去。
回到院里朗星已經回來了，就連朗月與木棉也在，紀莞一看朗星與木棉的模樣紀莞就知道事成了，轉頭對言冰道：「你去門外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言冰應了一聲是便出去了。
「小姐，這是你要的……東西。」人血兩個字在木棉的嘴裡打了兩個轉也沒有說出來，只能以東西二字代替。
紀莞多看了她一眼，木棉這丫鬟是個好的，只是心太軟了，跟在她身邊不合適。
她的行為在別人眼裡或許會太過離經叛道，太過不近人情，言冰她們能接受，但是木棉的性子不行，以後對她所做的事情難免會有所想法，而這不是她所希望的。
尋個機會還是將她與雲香一併送出去吧，也算是全了她們之間的一段主僕之情。
紀莞看了一眼朗月，朗月上前從木棉手裡接過瓷瓶，打開輕輕嗅了一下，朝紀莞點了點頭。
紀莞心中明了，對木棉道：「你先出去吧，告訴雲香，她之前的要求我應了，讓她暫時先等著就是。」
木棉轉頭看向一旁的朗月與朗星，神情有些黯然，朝紀莞行了一個禮：「那奴婢先行告退了。」
待她出去了，朗月才從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打開裡面赫然是兩片細長葉片，淺白的葉片由內而外的散發著溫潤的綠意，正是她從前在婉瑩居所見的那顆植物的葉子。
「小姐放心，奴婢做得很小心，她們不細看壓根發現不了。」朗星道。
朗月上前查看了一下，又嗅了嗅氣味，抬頭看向紀莞：「小姐這正是雪芯草，眼下所需的東西都齊了，奴婢馬上就可以製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