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無愧於心
她想象不出來，到底是怎樣的折磨，才能把一個人變成這樣。
在她的印象中，葉振延總是瞪著又大又圓的眼睛，永遠都在對她發脾氣，永遠都在算計她……
想象過無數次要將葉振延打入地獄，如今真的從地獄裏走了一遭，她心裏卻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痛快。
正在鬧著要見葉蓁晚的葉振延，突然間的一個回頭，看到站在不遠處，冷冷看著自己的葉蓁晚，他先是怔了下，隨後跪著爬過去，當眾磕頭。
很用力，三個磕得額頭都腫了。
“晩晩，你終於來了，我終於見到你了，謝謝你還肯來見我這個犯下彌天大罪的爸爸，謝謝，謝謝……”
聽到爸爸兩個字，原本被這一幕震驚到失語的眾人，全都齊刷刷的看向葉蓁晚，眼神各異。
最多的是鄙夷。
或許他們都覺得，不管父親犯了什麽錯，但始終是生養她的人，無論什麽錯，都應該被原諒，況且還是當眾磕頭認錯。
很多人都開始對她指指點點，說怎麽會有這麽冷血的女兒，看到父親下跪還能無動於衷的。
葉蓁晚不理會流言蜚語，站得筆直，居高臨下，眼底沒有一絲溫度地看著地上賣慘的人，勾起嘴角冷笑，“這又是你演的一出苦肉計吧？”
江山易敗，本性難移，她不相信葉振延真的懺悔。
額頭抵著地板的葉振延，眼底閃過一抹極快的心虛，抬起頭看她時，眼睛裏滿是悔意，痛哭流涕地道：“晩晚，爸爸真的知道錯了，求你了，救救我，我不想再回那裏麵去了，你看看沈宴把我整成什麽樣了，再這樣下去，我非死在裏麵不可。”
葉蓁晚美眸微眯，冷笑更深，“原來這才是你三番幾次鬧自殺的原因。”
她就說嘛，什麽後悔，什麽罪過，都是用來博取同情的。
葉振延眼皮一緊，又開始賣慘磕頭，一副她不願意原諒今天要磕死在這兒的架勢。
對自己是真狠呐，沒一會兒地板上便沾染了血跡，看得周圍的人全都開始指著葉蓁晚罵。
兩名看守的警察和幾個護士沒想到這個看似嬌弱的女人，心腸竟然這麽狠，實在看不下去，過來強硬的把葉振延帶回病房，否則定要死在這兒不可。
拜葉振延所賜，如今葉蓁晚的心早就被磨礪得冷硬如石，才不會因為被一群不明真相的人指責，就傻傻地答應撤訴，就此放過他。
她之所以來這一趟，是為了報答葉佑天那日的救命之恩。
“等一下。”葉蓁晚淡淡開口。
兩名警察止步，葉振延以為苦肉計得逞，高興的掙紮著轉過去，期待的看著她，“晩晚，你肯原諒爸爸了？”
“爸爸這兩個字，你不配。”葉蓁晚挺直背脊走過去，“你知不知道葉佑天在哪兒？”
葉振延霎時警惕的後退一步，臉色一變，“你要幹什麽？”
他不惜自殘，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盡快出去找葉佑天，葉家的香火，絕不能斷在他手裏。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心狠。”葉蓁晚道：“我這個人恩怨分明，我是絕對不會原諒的。佑天救過我，如果你不想他死在外邊，知道他在哪兒的話，就告訴我，我會看在他那天的恩情上善待他。”
葉振延飛快在心裏盤算著，該不該相信她。
葉蓁晚也不催促，耐心的等著。
兩名警察卻等得沒耐心了，對視一眼後架起葉振延的胳膊往病房裏帶。
葉振延急了，怕以後再也見不到葉蓁晚，扯著沙啞的嗓子大聲吼道：“你外婆的老房子，我帶他去過一次，他可能會藏在那兒。”
就在葉振延吼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護士驚慌的喊道：“病人傷口崩了，快送急救室。”
在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中，葉蓁晚看到他們將暈過去的葉振延抬到推車上，急匆匆的推走了。
不理會眾人異樣的目光，葉蓁晚抬頭挺胸，坦蕩的離開了醫院。
她的座右銘是不求讓人人都滿意，但求問心無愧。
對葉振延，她自問無愧於心。
外公外婆還在世的時候，葉蓁晚的母親幾乎每個月都要帶她去一次外婆家。遺憾的是，距離現在二老已經走了十年了。
他們是一個年頭，一個年尾走的。
二老感情非常好，以至於在外婆病逝後，外公整日鬱鬱寡歡，從開朗幽默的老頭一下子變成了一個抑鬱症患者，在查出得肺癌後更加的煩悶，沒有了生活下去的欲望，在臘月二十七那天夜裏，留下遺書後喝下半瓶百草枯，等鄰居發現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僵了。
那一年是母親最傷心的一年。
葉蓁晚沒想到，葉振延竟然會帶葉佑天去哪裏藏身。
十年沒去，那個地方改變很大，她都記不清具體位置了，還是一路問人才找到了記憶中的兩間磚瓦房。
這裏距離市中心將近一個半小時的車程，這個村莊如今已經完全敗落，原來熱鬧的大院子變成了一片廢墟。
正因為是破落的村莊，老房子才沒有被拆掉，保留到了至今。
踩著積落了厚厚塵土的水泥地，一邊喊一邊往屋子裏的每個角落張望。
“葉佑天，葉佑天，你在這兒嗎……”
將幾間屋子找了個遍，不但沒有發現葉佑天的影子，更是連一點有人居住的痕跡都沒有。
莫非葉振延是騙她的，葉佑天根本就沒來過這裏？
想了想，又覺得葉振延應該沒撒謊，畢竟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葉佑天的安全了，不可能騙她才是，這樣做一點好處都沒有。
這麽想著，她生怕有遺漏，將整個大院的空房全都找遍，還是一無所獲，隻得打道回府。
路上接到沈宴的電話，問她在哪兒，她有意疏遠，便隨口說在家休息，誰知打著電話的時候，車載導航裏的語音提醒馬上到白灘岩大橋，請往左行駛，謊言不攻自破。
葉蓁晚扶額，自己這是什麽智商啊，好尷尬。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