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完諾
敖廣忙追問道：“敢問紅喜神這是去哪裏？”
宿昱聞言，抬眸看向敖廣。
敖廣連忙解釋道：“老龍的意思是，到時候鯖頊小仙友和藥王問起的話，老龍該如何知會他們？”
宿昱略略一想，道：“你就說我去冥界地府了。”
敖廣點了點頭，朝宿昱拱手行了一禮。“紅喜神，老龍就先行告辭了。”
宿昱微微頷首，沒有言語。敖廣當即轉身，騰雲而去。
宿昱靜立往生湖峭崖之上，望著那片沉寂的雲霧水麵，良久後，才朝冥界地府方向去了。
冥界.酆都。
正西麵大海沃礁石之外，玄明宮。一殿秦廣王正端坐在內殿的書房中審閱肅英宮、躑躅宮等處押解投生鬼魂後反饋回來的名冊。這些名冊分成一尺厚的十垛堆積在秦廣王的書桌上，足足將書桌占去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一殿王，月下神府的紅喜神拜見。”一名鬼侍匆匆的奔進來，到殿門就立定道。
“快請。”秦廣王言畢，立刻從那些名冊中抬起頭，站起身來。秦廣王雖然生得豹眼獅鼻、絡緦長須，形象甚是粗狂，但言語卻十分溫謙。
鬼侍聽罷，立刻應了聲“是”，飛奔出去，不過須臾就將宿昱引了進來。
秦廣王見到宿昱前來，心中微微一怔，露出笑容，快步上前與宿昱互問安好後，道：“自許久前一別後，就再未見過紅喜神，不知上神近日在忙些什麽？”
宿昱笑道：“瞎忙唄！”
“上神說笑了，小王成天才叫瞎忙活。”秦廣王謙虛道。他將宿昱請到座上，然後令立在旁伺候的鬼侍布上了茶水、果點，親自為宿昱斟茶。
宿昱接過茶杯，道：“一殿王，你那是正事，管著這凡界萬千生靈的生死呢！我呢，成天沒事就喜歡到處閑逛，比不得你們兢兢業業。”
“上神言重了。”秦廣王忙道：“上神請喝茶。”
宿昱品了品那杯茶水，驚奇道：“你這水怎會有股子甘甜味，繼而又是酸苦，最後驅為平淡。”
秦廣王笑道：“這是漯河香，凡界重泉大陸那條稱作天外之河的水。”
宿昱聽完，眸中浮動佩服之色，道：“一殿王，你這泡茶的水可真講究啊！”
秦廣王笑了笑，道：“上神，這水並非小王取得，而是天界仙友所送。如今還餘有，小王便命侍從們泡茶了。”
宿昱笑道：“那我可有口福了。”
“本來就是專為上神所備。”秦廣王柔聲道。
“我今日來此，是有要事請一殿王相幫。”宿昱在掌中幻出一本清光瑩瑩的小冊子，然後又凝出那隻裝著黑珠的小籠。
秦廣王看了看那本小冊子，又瞧瞧小籠中的黑珠，不明就裏的問道：“上神這是要做什麽？”
宿昱執起小冊子，默念咒訣，很快，身穿紅色喜服的趙勝泉就顯現出來。隻不過，趙勝泉此時雖有人形，但卻滿眼空洞無神。“這個人是長浦大陸桓林山下的一個窮苦書生，百世前曾是條綠蛇，因救了懵智未開的黑蜘蛛，又得了你的提點，少受了些魂魄分離之苦，給予他走了六道橋中的第四道，投胎轉世成為人。如今，這隻黑蜘蛛為了將他留在凡間，使盡手段，戕害了不少無辜凡人。今日，我特意將他倆都帶來了。”
“上神你可有什麽好主張？”秦廣王看向宿昱，問。
宿昱笑道：“我倒無甚意見，但這隻黑蜘蛛有個心願。”
“說來聽聽。”秦廣王道。
“她說她願意用千年道行換這個凡人下世衣食無憂、美眷常伴、事業有成。”宿昱道：“我答應了。”
秦廣王想了想，笑道：“上神，你這樁買賣虧了。”
宿昱聽完，含笑未言。
秦廣王繼續道：“依她的作為，僅她戕害凡人這條，便可以直接將她打回原形重修。如今，你卻提著它來找小王我，好似小王我還得了便宜？”
宿昱輕笑，笑容猶如破雲而出的燦陽般明媚。“隻要我不覺得虧，便沒誰會認為虧！”
秦廣王聽罷，反問道：“上神，你該不會還打算留著它的性命吧？”
“讓她替你清掃門戶可好？”宿昱反問。
“清掃門戶？”秦廣王聞言，忍不住抬頭看了看殿中高大的屋頂橫梁，無奈的笑了笑。“我說，這算哪門子的懲罰？”
“那你就全當撿了個現成的婢女可好？”宿昱似笑非笑道。
秦廣王不免搖了搖頭，伸手在桌幾上拿起一張薄透的宣紙，將趙勝泉的魂魄召入後，在空中畫出個奇怪的金色符印附著在宣紙上，然後找來一個鬼吏，仔細叮囑了幾句，便見那個鬼吏匆匆朝肅英宮及酴忘台的方向去了。
“你這是……”宿昱試探問道。
“讓他先去十殿王處報個道，然後請孟婆神送他上六道橋。”秦廣王微笑道。
“這樣甚好。”宿昱言畢，將裝著黑珠的小籠朝秦廣王的方向推了推，並朝小籠努了努嘴。
秦廣王伸手打開小籠的籠門，召喚出黑珠，掐住一朵雲霧將黑珠送至高大的屋頂棟梁之上，口中喃喃道：“永生永世，你便在房梁牆角安家吧！”
宿昱抬眸望向黑珠飄去的方向，目中劃過一抹明暗不清的情愫。
秦廣王安頓了黑珠和趙勝泉，看向宿昱，道：“沒想到，上神竟然如此樂善好施。”
“樂善好施？”宿昱疑慮道。
“樂善好施你的善心啊！”秦廣王笑道：“今夜就在小王殿中歇下可好？”
“不成。我還得去一趟長浦大陸！”宿昱心中惦記著在東海之際峭崖邊遇到魘的事，他需得提前知會白少君那廝一聲，魘很可能會來跟他搶人。
“上神，你的公務已經如此繁忙了嗎？這大半夜的不休息還要去長浦大陸。”秦廣王調侃道：“該不是為了去看望誰吧？”
“這事，一殿王難道不知曉？”宿昱坦然道：“當初是誰替那廝瞞天過海的呀？”
秦廣王聽罷，尷尬的笑道：“這事，切勿再提及才好。”
宿昱輕笑道：“我的確是去看望他，不過，並非是因什麽好事去看他！”
秦廣王戲謔道：“難道上神你還兼職了西王母娘娘座下七使之一的烏鳥職責，專門給人帶去厄運？”
宿昱聞言，笑道：“西王母娘娘座下七使，那可是她的心腹寶貝，我哪裏能夠勝任啊！一殿王，今日，多有叨擾，告辭了。”
秦廣王複問：“上神，你真不在小王殿中歇息？”
“當真不用。”宿昱言畢，朝秦廣王微微頷首，提足朝殿外行去。
秦廣王見宿昱果真沒有要留宿的意思，遂跟著宿昱出了內殿，目送宿昱離開。
“父王。”
秦廣王正欲轉身，驀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道青雉的聲音，他即使不回頭也知道是誰來了？“魴汶，這麽晚為何還未歇下？”
“父王不也才剛剛結束會客嗎？”魴汶一身蔚藍色錦袍，手中握著一柄華扇，立在原處平靜的望著秦廣王。“父王，何事如此緊急？不能明日再談嗎？”
秦廣王朝魴汶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到身畔。“這事有本王的因由在裏麵，不敢懈怠。”
“父王，剛才那位是不是月下神府的紅喜神，凡人皆稱他為月老？”魴汶到了秦廣王身邊，扶住他的手臂，朝殿內緩步行去。
秦廣王微微頷首道：“正是他。”
“聽說紅喜神最喜與司命神府的司命星君在一起，今日怎麽沒看到司命星君同來？”魴汶問。
“今日就他來了，司命星君恐有其他事情未同來吧！”秦廣王由魴汶扶至桌幾前，道：“你今日為何如此晚才歸來？”
“孩兒與櫚樵一道玩耍了。”魴汶應道。
“你的意思是剛從九殿王的七非宮回來？”秦廣王問道。魴汶素來與九殿平等王的次子櫚樵關係要好，去七非宮倒也不奇怪。
魴汶聞言，遲疑的點了點頭。
秦廣王仔細端詳魴汶的神色，試探道：“難道不是七非宮？”
魴汶不敢哄騙秦廣王，忙如實道：“父王，我之前的確是去七非宮尋了櫚樵一道玩耍。但父王你也知道，櫚樵那廝不知為何就偏偏看上了梓毓妹妹身邊的小殿王檀幽，日日都想著如何去肅英宮，若不是我勸著，還不知道一日要去肅英宮多少回呢？”
“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便是這樣。”秦廣王眸中泛起笑意，問道：“九殿王可知此事？”
“應該知道吧！”魴汶不確定的道：“反正櫚樵時常朝肅英宮跑，也沒聽九殿王說過他。”
“若是真喜歡，他就應該讓九殿王去跟十殿王提及提及此事。”秦廣王緩聲道。
“父王，檀幽隻不過是梓毓妹妹身邊的丫頭而已，那櫚樵好歹是九殿王的次子，身份地位都要尊貴些。檀幽去了櫚樵身邊，恐怕也隻能做個側室。”魴汶低聲道。
“你覺得十殿王會讓檀幽去給櫚樵當側室？”秦廣王輕笑道：“就算是九殿王的長子坤陵，十殿王還不一定願意將檀幽嫁與他作正妻呢！”
“啊？”魴汶聽罷，大驚道：“為何，父王？”
秦廣王微笑道：“魴汶啊，凡事不要看表麵。你說這偌大的冥界，除了酆都皇城中的酆都大帝以及五方鬼帝、羅酆六天和我們十殿閻王之外，誰還能被尊稱一聲‘殿王’呢？”
“父王，孩兒愚鈍。”魴汶聽完，滿頭霧水的望著秦廣王道：“這冥界除了你們外，的確隻有檀幽那丫頭被稱作‘小殿王’。”
“你看十殿王平日待檀幽，雖然表麵上是以主仆相稱，但實際上，檀幽所享受的待遇絲毫不比你的梓毓妹妹差。好在檀幽心思純正，從未僭越，這也是十殿王尤其喜歡她的地方。”秦廣王低聲道：“檀幽與十殿王，非主非仆，你可要記住了，萬事都不可過分。”
魴汶聽完，心中暗自倒吸了一口氣，幸得那日他與櫚樵去梓毓的鎏英殿並未對檀幽做出什麽過分舉動來，否則，他老爹定會剝了他的皮。“父王，孩兒明白。”
“既然明白，那就早些去睡吧！”秦廣王低首拿起桌幾上的名冊，翻開審閱，道。
“父王，我那日去忘川河畔玩耍，聽到了一個傳聞，不知是真是假，據說與躑躅宮的孟婆神還有些關係。”魴汶見秦廣王低頭審定名冊，遂試探問道。
“什麽傳聞？”秦廣王頭也未抬的問。
“天界曾經有位女仙謫凡，是從酴忘台旁的天靈路來的，而且由孟婆神親送。”魴汶道。
“哪個鬼魂上六道橋不是孟婆神親送啊？”秦廣王不甚在意的應道。
“問題是，那位女仙的來曆十分傳奇，並且與孟婆神相識。”魴汶近到秦廣王身邊，央求道：“父王，孩兒聽說自孟婆神送了那位女仙上六道橋後，就跟酆都大帝告假了三十年之久才回躑躅宮。孩兒還聽說，孟婆神的閨名都是那位女仙所賜！”
秦廣王聽罷，臉色微怔，將手中名冊放下，看定魴汶，問道：“這些，你都是從哪裏聽來的？”
魴汶沒想到秦廣王的表情會突然凝重，心中不由一驚，忙道：“父王，我與櫚樵曾去羅酆山地宮玩耍，偷聽到北方鬼帝楊殿君與張殿君飲酒時所言。”
秦廣王抬眸看定魴汶道：“這些事，你休要再問，與你無益。”
“可父王，孩兒就是好奇啊！那位女仙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會讓三界眾仙神妖魔鬼怪為她諱莫如深？”魴汶問。
“這些都是天界的事情，天帝的禁忌，我們不要摻和在其中就好。尤其是你、櫚樵、梓毓這些晚輩，更要謹慎。”秦廣王幽幽道。那事，他已涉足無法回頭，但魴汶他們這些孩子們，萬不能再去沾染此事了！
魴汶見秦廣王說得凝重，不敢再問，隻得朝秦廣王行了一禮告退後，返回自己所居的寢殿。
長浦大陸.凰州。
凰州邊界那片蔥鬱林木之中，飛快閃過兩道人影。用“飛快”這詞來形容兩人的速度實在還是慢了些，以“眨眼之間”更為貼切。然，世人都知道，凡胎肉身的普通民眾根本無法做到眨眼之間瞬移數丈之遠的距離，所以這兩人明顯就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