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往生
呃？赫連長冰滿臉愕然，眼望著女子突然伸手緊緊環住了白沂的腰肢，而魘則滿身水漬的從湖中踉蹌起身，朝著她所在的方向狂奔而來。那隻翳鳥沒有得到白沂的指令，也愣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她這是什麽意思？想要我幫她帶走這個叫魘的彩衣少年嗎？可……”
赫連長冰還未想完，就驟然發現周邊的景致發生了變化。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足踏雪白錦履、身著五彩衣裝、頭戴雙翅羽冠的女子。女子含笑望著她，漸行漸近，隨著她步伐的移動，慢慢幻成一個妖嬈的彩衣少年。彩衣少年走近薛蘊，執著手中那柄流光溢彩的團扇，似笑非笑的望著赫連長冰。
“你是魘？”赫連長冰疑惑的問。
“是我。”彩衣少年笑眯眯的道：“姐姐，我們又見麵了！”
“你，我……”赫連長冰一臉懵然，完全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姐姐，他們不願讓我見到你，但我還是見到了你。他們越要阻止我見你，我就非要見你。”魘含笑看向赫連長冰，將手中所執的那柄團扇拋向地麵。那柄團扇瞬間就化作一艘能乘坐兩人的木舟。魘伸手拉住赫連長冰，道：“姐姐，我帶你去看獨影境中最美的景致。若是你願意，就留下來陪我可好？”
“留下來？”赫連長冰愕然。這不是在我夢裏嗎？若我留下來，我豈不是永遠都醒不了？
“對啊？我很難才能突破那些禁製來見你一麵！難道，你不想陪陪我？”魘看定赫連長冰，眸中盡是受傷的神色。
赫連長冰從未見被看似比自己年紀小的少年撒嬌求安慰，心中頓時一軟，道：“那我就陪你去看看！但，我依舊是要回去的。”
“姐姐，你已太久時間沒有跟我單獨在一起了！”魘嘟嘴，挽住赫連長冰的手臂，斜倚在赫連長冰的肩頭，柔聲道。魘的個頭比赫連長冰高不少，此時他依偎赫連長冰的姿勢就顯得有些搞笑。
赫連長冰被魘喚作“姐姐”，心中竟微動，不覺間憶起了赫連錦。赫連錦那個家夥從來就不會自覺的喊她一聲“姐姐”，隻有被她言語威脅時，才會不情不願的稱呼“姐姐”。而魘則跟赫連錦相反，魘是自願，並且更加的熱情主動。“我跟你姐姐是不是長得很像？”
魘正在掌中暗自聚力，催動那艘木舟快速朝著遠處行去。他突聽赫連長冰如此詢問，當即道：“不是像，你本來就是她！”
我就是他的姐姐？難道我是之前那個抱住白袍少年的女子？怎麽會，我根本就沒有到過那片密林之中，也沒有參與過那些事情，我怎麽可能是那個身穿素雅長裙的女子？“你認錯人了吧！”
“怎麽可能！”魘滿眸篤定的凝視赫連長冰，握緊她的纖手，道：“我永遠都不可能認錯你！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能一眼認出你來。”
“這是為何？”赫連長冰問。
“因為這三界之中，隻有你對我最好！”魘言畢，衝赫連長冰露出一個澄淨無暇、天真無邪的笑容，像極了繈褓中的嬰兒。
赫連長冰見狀，不免微愣。世間怎會有如此幹淨的笑容？那她之前聽到那個白袍少年說，沒有見識過他的惡，就沒有資格替他求情的話又是什麽意思？難道魘真的很壞很惡嗎？若是那樣，是不是正好應了那句“知人知麵不知心”的俗語？
魘沒聽見赫連長冰應答他，遂道：“姐姐，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我是如何對你好的，為何會讓你至今都念念不忘？”赫連長冰沒有再質疑魘的對她的稱呼，輕聲道。
魘聞言，大喜道：“姐姐，你是不是記起之前的事情了？”
“什麽事情？”赫連長冰反問。
魘聽罷，眸中劃過一抹失落，隨即加重掌中力道，催得那艘木舟快速向寂靜的雲海駛進。“我記得第一次見到姐姐時，是在無闕山。”
“無闕山？那是個什麽地方？”赫連長冰問道。
“相當於凡界的南蠻、北荒那樣偏僻邊遠的地域。”魘眸中逐漸激蕩起細微的變化，道：“那裏專門流放犯了重罪的墮神墮仙惡魔惡妖等靈物！”
“那你是如何去了哪裏？”赫連長冰接著問。
“我是被騙的。”魘低聲道，目中浮起不易察覺的狠戾之色。
“誰騙你？”赫連長冰問。
“天帝老兒，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三清境那三個老頭兒！”魘憤懣道：“特別是太上老君那個口吐蓮花的臭老頭！”
太上老君不就是道德天尊嗎？赫連長冰聽罷，不覺微愣。這個魘為何會直呼天帝為“老兒”？再者，三清境中所居的仙神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三位天尊，這些天尊怎麽在魘的口中就成了陰險小老頭？“魘，就你所說的道德天尊，他身居高位、法力無邊，且受天界諸神諸仙和凡界萬千子民尊崇，他為何要騙你？”
“他們覺得我在三界遊蕩，會惹出禍端，所以就推選了太上老君來與我打商量。可太上老君那個小老兒太能說了，連蒙帶騙的就將我誆到了無闕山，並將我扔在了那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魘氣惱道：“當時我就想，待我尋到太上老君，我定要將他的兜率宮砸個稀巴爛！”
赫連長冰聽畢，略略吃了一驚。這個魘，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在無闕山上，有一群被流放的墮神墮仙惡魔惡妖，因閑得無聊，不是互毆就是互罵，總之每日都在折騰，隻要是能想到的方法都會付諸於行動！”魘繼續道：“我的體內被太上老君設下了禁製，所以經常被那群可惡的家夥撕扯得身上沒有一塊完整的布縷。那段日子真叫我過得生不如死！好在我遇到了姐姐你，是姐姐你解救了我！”
“我？如何解救了你？”赫連長冰餘光掃過霞光朦朧的雲海，問。
“那日不知姐姐因何事路過無闕山，與你同行的還有辟火神君白沂。白沂那廝我之前就見過他，對他毫無好感！”魘皺了眉道：“姐姐，你見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就將自己的外袍脫下來披在我身上，還贈予了一朵冰蓮，說是關鍵時候可以保住性命。然而，你才剛離開，那群可惡的墮神墮仙惡魔惡妖就來搶奪，於是我就將那朵冰蓮吃進了肚子裏。那朵冰蓮可真厲害，竟讓我破解了體內的禁製，恢複了法力。”
“你恢複法力之後是不是直接逃出了無闕山？”赫連長冰問。
“沒有。我自然要將那群日日欺負我的墮神墮仙惡魔惡妖之徒先收拾一頓了再說啊！”魘笑眯眯道。
“你將他們怎樣了？”赫連長冰問道。按照魘的性格，想必是將那幫欺負他的墮神墮仙惡魔惡妖之徒盡數殺了吧！
魘聽完，“哈哈”一笑，道：“姐姐，你猜。”
赫連長冰想了想，搖頭道：“我猜不到。”
“我啊，讓他們去吃屎了。”魘言畢，立馬大笑起來。
“吃，吃……”赫連長冰聽罷，頓覺魘那副童叟無欺的容顏之後果真隱藏著個惡魔，如此惡心的事情，他竟也幹得出來。
“對啊，還是讓他們吃自己的屎！”魘笑得不能自已的補充道。
“你真惡心。”赫連長冰忍不住蹙眉道。
“哈哈哈！”魘抬眸看定赫連長冰，大笑不止，許久才道：“姐姐，我騙你的。我才沒那麽惡心呢！”
赫連長冰聞言，抬眸看向魘，眸中浮起不悅，道：“你騙我？”
魘見赫連長冰微微沉色，便知赫連長冰心中不舒爽，趕緊解釋道：“姐姐，我沒有要騙你，隻是想博你一笑罷了。因為每次我看到你的笑容，我就不會再去想到那些令我惱怒的事情。你的笑容很溫柔，能夠讓我如寒冰的心裏泛起暖意，至少，我知道，我也是一個被疼愛的孩子。”
赫連長冰本想說教魘幾句，但聽魘如此一說後，竟沒辦法再對他展露慍色，隻能柔聲道：“魘，你心裏其實明白，我並非真是你日思夜想的那個姐姐，若是我真的長得像他，那你就暫且把我當成她吧！”
“你本來就是我的姐姐啊！”魘望著赫連長冰，眸中浮起淚霧，道：“難道你離開我的時間久了，就不想認我？或者是，你從未將我當作你的弟弟？”
赫連長冰輕歎一聲，抬手揉了揉魘的腦袋，道：“好了魘，不開心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我們聊點開心的事情如何？”
“開心的事情？”魘想了想，道：“那姐姐現在還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你後來為何又被困在了獨影境，就是所謂的夢境深處？”赫連長冰道。
“因為三清境的三個老頭兒嫉妒我！”魘嘟嘴道。
“噗嗤！”赫連長冰根本沒有料到魘會如此回答，竟被他逗樂得失笑出聲。“魘，好好說話。”
“姐姐，我跟你說話，都是好好說。隻有跟那三個老頭兒說話，我才不要好好說。”魘雙眸澄淨的望著赫連長冰，眸中絲毫未有丁點邪氣。“他們就是仗著自己陰險狡詐，想方設法的誘騙我，說什麽讓我去十方夢境幫司夢神君的忙。”
赫連長冰聽罷，抿唇好笑。魘去幫司夢神君的忙？豈不是幫倒忙？真不知道司夢神君自有了魘這個絕世搭檔後，心中會作何感想？
“姐姐，快看，我們到往生湖了。”魘沒有再接著說，而是抬手指著遠處如冰雕般的湖麵。湖麵薄霧繚繞，恍若薄紗般輕盈。
往生湖？這又是什麽地方？赫連長冰聽完，滿心疑惑。
此時的往生湖麵宛如冰的汪洋大海，四周海水均是星星點點的金蕊，閃爍得璀璨絢爛。片刻後，氣溫驟然降下，汪洋海麵很快平鋪一層薄冰，在薄冰之上竟生出朵朵雪白的蓮花，那些白蓮花瓣多不勝數，且從發芽、抽枝、出苞、開花、結籽、凋謝……這一整個過程皆在赫連長冰一呼一吸之間完成。
赫連長冰望著眼前的奇景，震驚得瞪大了雙眼。“魘，這是什麽情況？”
“這就是往生湖啊！”魘含笑望著赫連長冰，笑道：“姐姐，往生湖畔可以看到三界的夕陽墜海，美不勝收！我記得很早以前，白沂那廝也常常陪著姐姐來此觀看夕陽。據說那抹夕陽不知得了誰的指點，如今竟修成了個可人的仙子。”
“夕陽竟能修仙得道？”赫連長冰驚詫的將目光轉向魘，呐呐道：“真是夠神奇！”
“我們在往生湖畔看到的夕陽可不是凡界普通的夕陽，它不僅能夠得道成仙，如果能將它拘來，還可以做成神燈，永世都不會熄滅。”魘正色道。
“真是神奇！”赫連長冰驚歎道。
“姐姐，走，我再帶你去那邊逛逛。”魘抬手指了指往生湖的另一方，執掌催力，將木舟掉轉了方向。
赫連長冰聞言，微微頷首以示應允。
百裏沂坐在榻邊，握著赫連長冰的手掌，隻覺她掌心溫度越來越低。百裏沂滿心疑慮，顧不得軒院中的紫櫻樹上還隱藏著漾和淨世，當即凝神聚力，逼出元神入了赫連長冰的夢境。
百裏沂在赫連長冰的夢境中尋了許久，才在一處滿是山花綻放的山穀中將正在小溪中裏嬉鬧的赫連長冰和魘尋到。此時的魘滿臉稚氣，雙眸澄淨如水，與一個普通的十五六歲凡界少年並無二致。而赫連長冰，衣裙已被溪水浸濕，卻是從未有過的開心。
百裏沂靜靜的站在遠處，他本想上前阻止，不知為何，竟沒有挪動腳步。
良久後，百裏沂提足朝赫連長冰、魘所在的方向行去。赫連長冰和魘嬉鬧疲累，就坐在滿是山花的坡地上輕聲低語，突然看到百裏沂，皆吃了一驚，速速站起身來。
百裏沂沒有吭聲，脫下身上的外袍披在了赫連長冰的身上，道：“跟我回去！”
“你是白少君，還是……”赫連長冰望著出現在眼前的百裏沂，遲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