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認父
“啥？”位霖聞言，不滿道：“被褥分量太輕，還需得朝裏麵塞石頭。我不帶被褥，我寧願背活人。”
“去潘文城有三條路。位霖走第三條，我走第二條，老任你走第一條。第一條路雖然險，但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高暘沒有搭理位霖的不滿，徑直建議道。他話畢，還伏在任沅杜耳邊仔細叮囑了幾句。
“好，那我先走一步。”任沅杜毫不猶豫的答應，然後將大氅往後背一披，立刻把背上的赫連長冰遮了個嚴嚴實實。他朝高暘和位霖拱手行了一禮，道了聲“鷹鴞大軍轅門見”後，出門駕馬離開。
高暘也照著任沅杜的方式將綠籬敷在自己後背，並用大氅將其遮蓋住，隨後幫位霖用被褥如法炮製了個假人敷在後背上。兩人相伴出了客棧，然後策馬分道而行。
任沅杜、高暘、位霖縛著赫連長冰、綠籬朝著潘文城分行奔去。任沅杜走的是險路、高暘走的是官道、位霖則走捷徑。位霖受到黑衣人的偷襲和攻擊最嚴重，想必對方也猜到他們肯定會心急如焚的欲以最快速度將赫連長冰送至潘文城以確保人身安全，所以才在去潘文城的捷道上設了重伏。位霖自然受傷不輕，但好在縛在他後背的被褥幫他抵擋住了偷襲他的致命利箭，盡管箭頭已沒入後背，但卻隻是傷了皮肉，並未及性命。
這邊，高暘帶著綠籬一路狂奔，因是官道，阻攔並不多，幾支冷箭過後，便如過無人之境，直奔潘文城的鷹鴞大軍駐營去了。
任沅杜縛了赫連長冰走的那條路明顯比平常的崎嶇難行，盡管如此，但山上依舊有獵戶、采藥人踩踏出的小徑。任沅杜除了擔憂被那些不知來曆的黑衣人偷襲外，還格外擔心那匹跟著他一同上山的馬兒不小心跌落山下摔死，畢竟山高崖陡，什麽意外事情都容易發生。不過好在，任沅杜按照高暘之前所言，七彎八拐的走了許久後便發現一座巨石後方出現一條新開辟的小道，這條小道略顯狹窄，但能夠容一人一馬通行。任沅杜望著遠方的潘文城，心中不覺驚喜萬分。沒想到，在這絕境之地，竟還有出處，真可謂是絕處逢生啊！但高統領又是如何知曉這裏有新開辟的小道？難道是……任沅杜想到此處，心中不免略感安慰，不論如何，陛下心裏還是念著姑娘的！
任沅杜、高暘在遇到杜秦雲派出的接應之人的時辰都比位霖早，他們到達鷹鴞大軍駐營半日後，約莫在當日的子時才聽到位霖被杜秦雲麾下將士接回的消息。
赫連長冰、綠籬到了鷹鴞大軍駐營後，就在杜秦雲派人從軍外尋來的婦人的服侍下沐浴更衣，然後早早睡下。而任沅杜、高暘因擔心位霖，所以無法入眠，兩人待在一個帳中，一邊吃著花生米喝著茶水，一邊閑聊近來諸事。
“高統領，任侍衛，位侍衛回來了。”帳外突然鑽進來一個小卒，朝任沅杜和高暘拱手行禮道。
高暘、任沅杜聞言，齊齊站起身來。“在哪裏？”
“在杜將軍帳中。”小卒趕緊答道。
任沅杜本來就是杜秦雲的貼身侍衛，自然熟悉杜秦雲的大帳，立刻帶著高暘匆匆朝杜秦雲的大帳跑去。
杜秦雲身材消瘦、唇上有兩撇小胡須，見到任沅杜和高暘進帳，遂朝二人頷首示意。
位霖趴在一旁的榻上，榻邊的木幾上還放著一盆熱水和一張血跡斑斑的綿帕，綿帕上有一支被折斷箭羽的箭簇。
高暘和任沅杜湊到榻前，低聲道：“如何？好些沒？”
位霖氣哼哼的抬眼看了看高暘和任沅杜，沒好氣道：“你們瞧瞧，我差點把命都丟了。”
任沅杜忙輕拍位霖的肩膀，道：“辛苦辛苦，等你傷好了，我請你喝酒。”
“切，誰稀罕？”位霖不滿道：“你知道不？我現在疼啊！之前我被那些黑衣人圍攻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要死在他們手上了。”
“隻要你還完整無缺，我就好回去交差了。”高暘道。
“回去？你現在就走？”位霖詫異的望著高暘問。
“自然是，趁著夜色不是好辦事嗎？”高暘笑道。
杜秦雲在旁聽聞高暘要離開，遂插言道：“高統領，為何如此匆忙，不如等明天天亮再走。”
高暘笑道：“陛下還等著我回去複命呢！本來打算在這裏睡一晚，但位霖他性命無大礙，我就早些回去。”
“你不等我一起走？”位霖忙道：“我也要回尚都。”
“等你？你這傷少則也得兩三天吧？”高暘笑道：“你是想讓陛下急死嗎？”
“可是高統領，你都不見見肖將軍嗎？”杜秦雲急問：“這都入營了，也不急著這一時半刻吧！”
“不見不見了。”高暘擺手道：“若是他問起來，就說我趕時間。”
“趕時間？你要趕哪門子的時間？”
驀然，帳外傳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聲音裏夾雜著些許惱怒之意。
眾人聞言，便知是肖安來了。
肖安自帳外而入，身邊跟著副將之一的彭彥和貼身侍衛許昌晶。杜秦雲、任沅杜等人見到肖安、彭彥，立刻朝二人行禮問好。
肖安拿眼看向高暘，眸光似暗若明，道：“既然來了，就多坐會兒。”
高暘直視肖安，沒有吱聲。
肖安又道：“你母親是如何教育你的，見到自己的父親都不知道問候一聲，吊著一張不冷不熱的臉算怎麽回事？”
任沅杜見狀，立刻用手肘撞了撞高暘的手臂，壓底聲量道：“快，行禮啊！”
高暘滿臉不情願的朝肖安敷衍了個禮數，喚了聲“父親”。
肖安雖然沒有應答，但依舊能從他的眸中看出幾分歡喜來。隨即，他提足走到位霖榻前，道：“可有好些？”
位霖因是後背受傷，趴在榻上，見到肖安親自前來，慌忙想要起身，卻被肖安用大掌輕輕摁住。“多謝大將軍關心，我好多了。”
肖安坐到位霖對麵的凳上，道：“徐將軍可好？”
位霖聞言，連忙點頭道：“徐將軍一切安好！”
“當真？”肖安反問。
“不過，將軍近來的確要比之前老態得多。”位霖輕聲道：“畢竟，小殿下、貴妃娘娘的離世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肖安歎息道：“小殿下的離世實在是太突然，說沒就沒。貴妃娘娘恐怕除了小殿下離世讓她病鬱在心外，另還有其他事情讓她不悅吧？”
“肖將軍，我家將軍一再囑咐我們休要妄自揣度聖意，所以，肖將軍也要慎言慎行，畢竟現在已經比不得以往。”位霖道：“而且聽肖將軍的話，似乎也知曉了其中內情，那我就更不能多言了。”
肖安聽畢，笑道：“你這是在徐將軍身邊待久了吧？怎麽越來越像他了？”
位霖聞言，不覺笑起來。“我家將軍與肖將軍你同帳而眠數年之久，這份情誼，我家將軍可還一直惦記著。今後，還請肖將軍多多照拂姑娘才好。”
“我們這裏是鷹鴞大軍駐營，哪裏來的姑娘？都是鐵骨錚錚的男兒呢！”肖安望著位霖道。
位霖聞言，不覺一懵，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連忙道：“是是是，這裏是堇國大軍，沒有所謂的姑娘，隻有少年好男兒。”
肖安聽完，含笑看向杜秦雲、任沅杜、高暘、彭彥、許昌晶等人。
“屬下明白。”杜秦雲、任沅杜、彭彥、許昌晶四人齊聲道：“鷹鴞大軍駐營中隻有男人，沒有女人！”
高暘則在旁一言不發。
肖安當即起身，對杜秦雲道：“杜副將，此事就全權交予你來負責，保護好陛下和徐將軍所愛之人。”
杜秦雲聞言，立刻應了聲“是”。
肖安對位霖道：“位侍衛，你就好生養傷，傷好後，我派人送你過吉水河。”
“肖將軍沒必要送我這麽遠，我可以自己回去。”位霖一聽，驚道。至吉水河，就要先後過潘文城、佳陽城、含穗城，肖安要讓人遠送他，想來也是因徐冬馮之故。
肖安含笑道：“這事後麵再說。”
“是，肖將軍。”位霖忙道。
肖安轉身朝外走了幾步，見高暘還立在原地，當即輕喝道：“還杵著幹嘛？走啊！”
高暘聞言，忍不住癟了癟嘴，提足跟在肖安身後。
肖安不知又想起了何事來，突然止步看向杜秦雲，問：“杜副將，我記得你家好像有兩個兒子吧？”
“是的，將軍。”杜秦雲忙應道：“大兒今年十五歲，小兒今年八歲。”
“不如將你小兒帶到軍中來，正好杜冰也有個伴兒。”肖安似笑非笑道。
“杜冰？”杜秦雲聞言，不覺一愣。
高暘聽畢，輕笑道：“杜副將，你家將軍說她今後就叫做杜冰，是你的義子。”
肖安聽高暘喚他作“你家將軍”，不由瞪了一眼高暘。
杜秦雲得高暘提點，頓時恍然大悟，忙朝肖安拱手道：“多謝將軍！”
肖安聽完，含笑不語，提足朝帳外去了。
高暘、彭彥、許昌晶等人緊跟而出。帳中，便隻剩下杜秦雲、任沅杜、位霖三人。
位霖趴在榻上，側目看向杜秦雲道：“沒想到這肖將軍竟是如此之人，輕輕鬆鬆幾句話便將杜將軍你的難題解決了。”
“是啊，我家將軍真正的是不錯，隻可惜，年歲已高，朝中卻遲遲不願將他召回尚都。”杜秦雲道：“將軍的家眷幸得徐將軍照拂，要不然，還不知道會如何？”
位霖聽罷，笑了笑，對杜秦雲道：“杜將軍，恭喜你多了一個義子。”
杜秦雲摸了摸鼻翼，笑道：“你說這事還真是……哎，我一個粗枝大葉的男人，對她是輕不得重不得，如何是好啊？”
位霖笑道：“杜將軍多慮了。既然是你的義子，那就是你的兒子，若是你真心待她，自然是打得罵得。”
杜秦雲想了想，微微頷首，對位霖道：“位侍衛你就好生養傷，我就先回帳中，天明就派人將我那個小兒接過來。”
位霖忙道：“杜將軍慢走。”
杜秦雲點了點頭，帶著任沅杜離開位霖所在的單帳。
“將軍，這事，你是如何打算的？”任沅杜跟在杜秦雲的身後，緩步朝營帳行去。
“既然我家將軍已經替我作了決定，那我就權當是自己在路邊撿到一個兒子罷了。”杜秦雲道：“不過，長冰姑娘是女子這事，千萬不能告知夔兒。還有，你好生囑咐長冰姑娘身邊的侍女綠籬，若是她守不住長冰姑娘身份的秘密，那就將她送出駐營。”
“是，將軍。”任沅杜道：“明日一早，屬下就去轉達將軍的意思。”
杜秦雲抬眼看了看漆黑的夜色，對任沅杜道：“你也回去歇著。那麽遠的路途過來，辛苦了！”
“多謝將軍體恤。”任沅杜忙道：“那屬下先行告退。”
杜秦雲聞言，抬手向任沅杜揮了揮。任沅杜見狀，當即轉身沒入夜色中。
杜秦雲遙望尚都方向，在原地靜立了須臾，才朝空中拜了拜，自言道：“貴妃娘娘，微臣會替你照顧好你的女兒赫連長冰，我的義子杜冰。”
赫連長冰醒轉來的時候已經是翌日的午時，這一覺，她睡得飽足，精神也隨之恢複。她醒來，本要帶著綠籬出休憩的單帳，不料卻被帳外的小卒擋下。
赫連長冰正要與小卒理論幾句，不料竟看到杜秦雲帶著任沅杜輕裝前來。赫連長冰認得任沅杜，卻不認識杜秦雲。她見到任沅杜，立刻喚了聲“任侍衛”。
任沅杜衝赫連長冰點了點頭，以示招呼。“姑娘，這位是我家杜將軍。”
赫連長冰聽罷，忙攜著綠籬朝杜秦雲福了福身，輕喚道：“長冰見過杜將軍。”
“公主殿下請起。”杜秦雲趕緊伸手將赫連長冰扶起，道。
“杜將軍，我已經不再是天樂長公主，沒了公主名分，就是普通人。”赫連長冰道：“以後，還請將軍喚我長冰吧！”
“杜冰，你哪裏是普通人？你的父親就是咱們杜將軍。”任沅杜含笑道。
“杜冰？父親？”赫連長冰聞言，滿臉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