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泥沼

  梓毓聽罷，轉念之間就明白負屭的意思，立刻怒瞪負屭，欲要發火，卻被檀幽拉住。


  “二位殿下，不要再吵了，小心驚擾了黑白無常二使和這裏的凡人。”檀幽壓低音量道。


  “那些凡人他們既看不見我們，又聽不到我們說什麽，有什麽好怕的？”梓毓反駁道。


  “殿下，那些凡人，我們可以不管。但是黑白無常二使拘鬼魂回鬼門關的時辰是分毫都不能差的，差了是要被懲罰，若是因被我們耽誤，大家都會被牽連。殿下你且先忍耐忍耐可好？”檀幽望著梓毓，語氣中盡是懇求。


  “好好好，我忍耐！我不與他一般見識！”梓毓說完，隨後將頭別向一邊。


  檀幽見梓毓不再與負屭互懟，這才放下心來。


  再說那個趙仔玫被酩黎鎮衙役捉入府中問過話後，就被投放到這間大牢中，自始至終就沒有再見到唐允柯一眼，心中十分不甘。但是因白日間奔波勞累，顧不得牢中冷清肚中饑渴，沉沉睡了過去。


  “阿娘。”


  驀然，一個軟糯酥柔的聲音在趙仔玫耳畔響起。


  趙仔玫聞聲，頓時打了個激靈，睜開雙眼，當即看見自己麵前站著唐菁娟。唐菁娟依舊穿著那件湖藍色麗紗罩衫，笑盈盈的望著她。


  趙仔玫突見唐菁娟出現在自己麵前，不由被嚇了一跳，在她的意識裏，唐菁娟早已死去。


  “阿娘。”唐菁娟望著趙仔玫輕喚一聲，並朝前走來。


  “你，你別過來。”趙仔玫煞白著臉盯著玲瓏可愛的唐菁娟道。


  唐菁娟望著趙仔玫害怕她的模樣，流露出一抹受傷的神情，停下腳步。“阿娘，是我啊！”


  “誰是你阿娘？我沒有孩子。”趙仔玫張口反駁。


  “阿娘，你怎麽會沒有孩子呢？”唐菁娟望著趙仔玫，露出一抹令趙仔玫心悸的笑容。“是你親手將我殺死的呀！”


  “啊！”趙仔玫聽唐菁娟這麽一說，頓時大驚，渾身泛起一層寒意。“你不是他，你是唐菁娟，那個小孽障。”


  “阿娘，我不是孽障，我是你的孩子。”唐菁娟朝前走著，手中忽然多出一個繈褓來，繈褓上滲透血液，“滴答滴答”落地，在土上濺出點點殷紅痕跡。“你過來看看我，我當時死得又冤枉又淒慘啊！”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趙仔玫見唐菁娟抱著那個一直在滴血的繈褓靠近自己，當即嚇得蜷縮在牆角大聲喊道：“快來人啊！快來人啊！這裏有鬼，這裏有鬼……”


  “是你心裏有鬼吧！”唐菁娟陡然正色，口中吐出一個令趙仔玫十分熟悉的聲音，不是唐允柯又是誰？

  趙仔玫聞聲，慌忙抬頭，隻見適才的唐菁娟竟幻作了唐允柯。“柯郎，柯郎……”


  “玫娘，我待你可好？”唐允柯望著趙仔玫，麵無表情的問。


  “好，好……柯郎，你待我極好。”趙仔玫見到唐允柯，猶如見到一根稻草，匍匐爬過去，想要拉住唐允柯的衣襟，隻可惜，無論她怎樣伸手都夠不著唐允柯的片縷寸布。


  “那你為何要害我？”唐允柯繼續問。


  趙仔玫哭道：“柯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開始我隻想從你處獲得一點錢財，但是後來你對我太好，讓我生出了些許貪婪，總想著要排除一切障礙與你長相廝守，所以才想出那些計策來。”


  “柯郎，如今，我的心裏全是你呀！柯郎，你不要離開我。我現在真的好害怕，我好後悔，我願意與娥娘好好相處，我願意好好待你的兩個女兒。柯郎，隻懇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棄我不顧。”趙仔玫繼續道。


  “如今，後悔有用嗎？我的女兒能夠起死回生嗎？我的妻娘子還能回到我身邊嗎？”唐允柯望著趙仔玫，眸中浮起怒意道：“你害得我好慘啊！玫娘。”


  趙仔玫見唐允柯一個勁兒的責怪她，不免有些懊惱道：“柯郎，我知道自己錯了，可是這樣的結局你又何嚐沒有錯？可為什麽，這個錯的結果要讓我來承擔，而你卻能夠置身事外？”


  “我置身事外？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唐允柯望著趙仔玫道：“從一開始，你就算計好了，下藥，懷孕，嫁禍，勸我棄唐家不顧……這些招數一環扣著一環，比那話本裏寫的還精彩。玫娘，你當真是陰狠毒辣得不似一般女子啊！如果我早點聽了娥娘的勸，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趙仔玫見唐允柯臉色上露出嫌惡表情，那是當初唐允柯不待見鄭娥時才會出現的神色。“你厭惡我？”


  “對，厭惡你，也厭惡我自己，怪我自己為何會被你這塊豬油蒙住了心。”唐允柯怒道。


  “嗬嗬……”趙仔玫望著唐允柯那副多看她一眼仿佛就必須要沐浴焚香三日的神情，冷哼一聲，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微揚下頜，冷笑道：“是，我就是那個令人厭惡的青樓樂妓，我就下賤了怎樣？唐允柯，你還不是被我拉下了水？你還不是落到現在這個下場。”


  唐允柯望著趙仔玫搖搖晃晃的模樣，既未言也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我從小就生活在那樣不堪的環境中，好不容易憑著自身努力到了青樓能夠靠著技藝換點體麵的糊口銀錢，可是在你們眼中，我依舊是低賤的東西，是不值得讓人憐惜的東西。可我是人，活生生的人，你們的那些汙言穢語，你們的那些白眼嘲諷，你們不知道它會變成一柄柄鋒利的彎刀，一刀刀割著我的心頭肉嗎？若是可以讓你進我心裏看看，你定會看到一顆鮮血淋漓、千瘡百孔的心。這些，都是拜你們所賜啊！”


  “誰不希望自己生下來就有個顯赫的家世？誰不希望自己生下來就錦衣玉食且出入時奴仆成隊？誰不希望自己生下來就被自己的阿耶阿娘抔在手心裏疼愛著？可是，這些我都沒有。我得靠自己的努力，拚了命的努力！”趙仔玫慘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