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一燈如豆
接下來,那大夫就先在藥房的櫃子裏拿了三錢甘草,又去他家的廳堂的櫃子裏拿了三錢茶葉,然後再去他家的夥房拿了三錢竹筍,拿好這三樣以後,便到了夥房,讓他正在夥房裏忙著燒菜煮飯的夫人先停下炒菜,對她道:“飯等會做,先把這個煮了。”
他家夫人摟了摟和他一樣花白的頭發,道:“怎麽,這是哪個病人用的?”
從傍晚開始,她就來到夥房裏開始準備吃的,所以根本不知道家裏來病人了。
大夫道:“一個中毒的,所以你得先停下做飯,這可是解藥。”
“這是解藥?茶葉,竹筍都能是解藥了?”
“讓你煮你就煮,快點。”這大夫說著便離開了夥房。
他家夫人隻好把鍋裏已經放進去的打算炒的菜先用鏟子鏟了出來,然後把茶葉,竹筍和甘草一起放進鍋裏,接著又倒入一大勺水,開始生火熬煮這三樣東西。
熬煮個把時辰以後,天已經完全黑了。
周靜喝了大夫的夫人端來的那藥以後,問青枝:“要喝幾天方才將體內的毒素完全清除?”
青枝道:“要看下毒之人下了多少毒,少的話,兩日便可以將毒解盡,多的話,便需更長時間。不過,一般不超過十日。“
周靜便向大夫買了夠十天用的竹筍,茶葉,甘草。她要趁黑回到兵營裏去。
在回去路上時,齊明方才告訴周靜青枝的身份:“周靜郡主,給你看病的這個人並不是什麽小大夫,而是個後勤兵。當時之所以說她是小大夫,是怕在別人家裏說出後勤兵這種字眼暴露了您的身份。”
周靜道:“是麽?他叫什麽?”
齊明道:“秦康。”
周靜這時坐在轎中對青枝道:“謝謝你,秦康。”
青枝在齊明趕的轎子裏道:“郡主您客氣了。”
周靜問:“你幾時進的後勤?”
青枝道:“今日剛進的。”
周靜的語氣有一絲懷疑:“今日剛進的?”
齊明道:“對的,我們在半路上遇到她,她說想參軍,我們便把她帶進來了。”
要不是青枝剛好可以救周靜的性命,周靜必然會對青枝的身份追問到底,畢竟,上次後勤兵從半路上撿來的兩個人,竟然是祁連的姘頭,她們差點害死了她。
現在,她對半路上撿來的人已經有了深深的警惕之心。
但是,這個新來的後勤兵卻是個一出馬便解救了自己的人,所以,她覺得自己若是再東問西問,便顯得有些失禮了。
也因此,她在齊明回了她剛才那句話以後,便不再多說什麽。
兩輛馬車在四麵是雪的野外行著,回到四處環山的兵營時,已經將近半夜。
青枝被安排在了一個後勤兵們睡的一個房間。
那房間裏全是後勤兵,除了她,一共睡了九個人。
齊明對大家介紹了她以後,便道:“以後這秦康兄弟便是咱們的人,誰也不能欺負她是新來的。你們要知道,她是救過周靜郡主的命的。”
其中一個後勤兵道:“什麽,他救過周靜郡主的命?”
齊明便把今日的事情和大家大概說了一下。
所以,這一晚上,青枝本來擔心的受排擠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她決定幾天以後,等後勤兵再出去運菜時,便和他們一同外出,然後便找個機會逃出此地。
這一晚,她早早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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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夜晚,一燈如豆照耀著周靜的房間。
她躺在床上。
窗戶邊卻站著一人,不是旁人,正是鄭杭肅。
他站在窗前,背對著周靜,麵朝外麵的夜色站著。
也不知是因為他擔心她再遭意外,還是因為別的,從回來開始,他並沒有離開過她的房間。
現在,萬賴俱寂之時,房間裏安靜地能聽到一個人的心跳聲。
“鄭大哥,你還不回去休息麽?
她聽到的他的回應是:“不回。”
“你是擔心我?對不對?”
“嗯……”
她知道他擔心什麽。
萬一解藥無效,萬一其他將士為了替祁連報仇也進來興風作浪,萬一……她活不過今晚。
“那你為何要離我那麽遠?之前在以為我快死的時候卻可以離我那麽近?難道你是覺得我要好了,便又開始遠離我了麽?”她看著他窗戶邊的背影道。
他沒有回應她。
“要是知道我一好你便開始像以前一樣遠離我,我倒寧願自己一直半死不活的……”
這兩天在轎中,她一直依偎在他懷裏,而他也一直將她攬在懷中,那種雖然將死卻又幸福得飄飄然的感覺在她心裏刻下了極深的痕跡。
看到他的背影仍然站在窗前,一動不動,她道:“鄭大哥,我冷,幫我把被子蓋嚴實一點。我起不來,沒辦法自己蓋好。我的胳膊太沉了。”
他轉過身,走到她床邊,幫她將被子蓋得嚴實了些。
她對他道:“你坐在這兒陪我說會話吧。”
見他沒有反對,而是拉過了一張椅子,在她床邊坐了下來,她道:“鄭大哥,你會在這兒守著我一整夜,是麽?”
過了片刻後,他方才點了點頭。
“你在這兒一整夜,你說外人會怎麽說我們?他們會覺得我們已經……”
他沒有回話。
她又道:“不過,我不在乎旁人說什麽。我想,鄭大哥也是不在乎的,不然鄭大哥就會離開了……”
他還是沒有回話。
她將手放在他手裏,然後對他莞爾一笑。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回話。
但她能看得出,他的眉頭在那一瞬間舒展了一下。
之前他一直眉頭緊皺著。
重要的是,她把手放在他手裏後,他並沒有拿開她的手,而是讓她的手一直在他手心裏放著。
沉默有時候便是更深的情感交流。
無聲勝有聲之時,屋外的風吹打著窗欞,發出“吱嗄吱嘎”的聲響。
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桌上的蠟燭漸漸地熄滅了。
在蠟燭熄滅之後,周靜道:“鄭大哥,你打算就這樣坐一夜麽?天氣太冷了,你躺上來暖和暖和吧。”
她本來以為他並不會照她的話去做,卻在話音落後聽到了他脫下外套的聲音。
很快,他躺在了她的身邊。
感覺到他就在身旁,她心跳得厲害,一動不動地躺著。
當他的手在瞬刻之後將她攬向他時,她感覺到了極致的幸福。
如果說之前因為擔心死之將至而讓幸福多了些淒楚的味道的話,現在她感覺到的則是單純的幸福。
她不知道為什麽他會突然對她轉變了態度,是因為曾經以為要失去了她,所以現在才知道她的不可或缺麽?
在她胡思亂想時,他的吻也如期而至。
而在他吻著她時,她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一個看起來麵孔冰冷的人,在吻著一個心愛之人的時候,那吻也是一樣火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