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如此邂逅
這些日子青枝進進出出,給錢六和家裏說的外出的原因是有個病人需要自己多加費心。
初始時家人倒也未覺異樣,畢竟這種情況也常有發生。
後來還是青顏從外麵聽到了些風聲,盤問她是不是每日去給何池做飯,青枝隻好承認。
青顏倒也不覺得有什麽,畢竟何池是自己妹妹的救命恩人,該還的人情還是要還的。
青顏告訴青枝外麵到處都在傳她和何池有什麽不尋常的情感,讓她小心些和何池共處,免得被人誤會些什麽。青枝讓她不用操心。
話說何池在樹林救下青枝這事,知道的人除了被救者青枝和相救者何池這兩位主角,就隻有錢六,以及孔家母女三人知道了。
不管怎麽說,這事說出去都挺尷尬的,所以,所有人都對此保持沉默。
再者,孔家母女不說出去的原因還有一個,這事說明了有人始終不相信青枝的身份,想要試探一番。這並不是什麽好的兆頭,萬一其他人也效仿那個蒙麵人的舉動,以後就麻煩大了。
所以,隱瞞此事,在孔家人看來,就成了天經地義的事情。
九月底的這天,一早便下起了絲絲細雨。
細雨和著秋風,給江北城人帶來了更深一層的寒涼。
由於落雨,青枝一早去給何池換藥以及做飯時,隻好撐著傘去。
中午時,雨水也一直沒有要停的意思,因此中午飯點時分,她又是撐著傘去的。
傍晚時雨卻停了,她於是未再撐傘去。
到達他所住的樓下的院裏時,見二樓的屋裏已經亮起了燈,但天色還有一絲亮光。
院落裏落滿了落葉,濕濕的落葉貼在地上,幾乎鋪滿了他這方的整個院子。
隔壁樓下前方的院子,卻是清掃得幹幹淨淨的,與這邊的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由於早上來時正在落雨,她便沒有打掃院子。
現在雨既然已經停了,她便拿了掃把,開始打掃何池所住樓下前方這一片的地麵。
正在清掃時,便聽到二樓的窗戶處有“吱嘎”的聲響,抬頭看去時,就見何池正站在窗口,往下看著自己。
她禮貌地抱以微笑。
他回了她一個微笑。
她匆匆掃好了地,便去做飯,做飯的時候卻偏偏又下起雨來。
她將飯菜端上樓,將盤子放在他床前的桌子上以後,便轉身想要離開。
剛剛往門口走了兩步,就聽何池說道“孔大夫,今日下雨,能否陪在下喝個兩杯?你每日都是在下麵做好了飯菜端了上來便徑直離開了。”
“作為大夫,平常不便飲酒,以免因病人突然到訪而耽誤了事情,望何公子莫怪。”她停步說道
“那便我自己飲,你就坐在對麵幫我倒酒便好,當然,你也可以以茶代酒。”
“不好意思何公子,在下真的要回去了。”
“孔大夫莫不是因為那日孩童所說的那話便對何某有所躲避?”
“那倒不是。隻是我是真的要回去了,萬一藥房裏還有病人到訪……”
“孔大夫,我不是你的病人麽?我既是你的病人,還是你的救命恩人。如若不是孔大夫的緣故,在下又怎麽會被困在這樓上,過起閉門不出的孤單生活?”
青枝聽他這樣說,一時之間腳下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確實,若不是自己,他怎麽會一連數日無法外出?想也想得到,像他這種年輕人,過著這樣的生活該有多苦悶。
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而平常,他想必是經常出入各種文人流連的場所,與其他文人高談闊論的。
心下一軟,便應道“好,我便以茶代酒,與何公子飲上幾杯。”她返回到他麵前,在他對麵坐了下來。
待何池幾杯酒下肚後,悠悠道“孔大夫,在你來之前的這個下午,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說話時他並不看她,隻是看著眼前的桌麵,神色有一絲惘然。
青枝似是猜到了他接下來要說什麽一般,隻是道“何公子不要光喝酒,也要吃些菜,不然容易醉。”
就聽何池仍然自顧自說道
“在這個很長的夢裏,每一個瞬間都有著孔大夫在在下的身旁,和在下一起,有時散步,有時呆坐,有時相視而笑,有時相顧無言。”
青枝覺得自己無法再在這兒呆下去了,於是起身道“何公子,在下要回去給人治病了。”
何池也站了起來,道“孔大夫,我便是你的病人。如今在下又為孔大夫犯了心病,孔大夫說說,你該如何醫治在下的心?”
青枝低下頭答道“對不起何公子,我想你定是誤會我什麽了。”說著便往外走。
她並不想再經曆什麽情感上的事情了。
之前是紈絝公子,現在又是多情詩人,她這遇上的都是什麽人啊。
不行,她要對這類人退避三舍。
她不想傷了一次心還不夠,又再被傷一次。
匆匆跑到樓下,見雨仍在滴落,偏偏來的時候剛好未下雨便沒有得帶傘。
也顧不得雨水了,冒著雨衝了出去。
剛跑出院門,就聽到何池在背後的聲音“孔大夫請稍等”
聽到他的聲音就在背後,想到他腿上的傷,她便停了步子。
自己剛才是衝下來的,速度不慢,想來他剛才為了追上自己,也是快步下樓的,這對他的傷口沒好處。
就見他拿著傘,一瘸一拐往自己走來。
“何公子今日說的話,在下就當沒聽到,請何公子快快上樓去吧。”她道。
“孔大夫拒絕在下,可是因為已經有了心上之人?”說話間他已經走到了她麵前,將傘執在她的頭頂。
青枝斬釘截鐵道“不是。”
她的確有過心上之人,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那是為何?”
雨點聲就在頭頂上方的傘上啪啪拍打著,他的聲音參和著雨聲一起傳到她的耳膜。
“因為在下沒想過這回事。”她回他道。
“那孔大夫什麽時候可以想想這回事?”
“也許,永遠不會想吧。”她道。
“那我希望有一天孔大夫願意想這回事的時候,能想起來何某這個人。”
“何公子請回吧。”她道。
“你明日還來麽?”他問。
“若你不胡言亂語,我便來。若你還是胡言亂語,我便不來了。”
總不能現在換個人來。反正,他的腿傷也快好了,也來不了幾日了。
“那就依你,以後我什麽也不說。”
她道“告辭。”
他把傘拿給她,道“這傘你在路上帶著。”
她接過傘,便轉身往前走。
抬眼時,就見胡同出口處,似是有輛轎子停著。遠遠的看不出那轎子的顏色和輪廓。
雖胡同口處的筆直木杆上有一隻燈籠,但是,到底是距離太遠了。
一步步走近的時候,胡同口處的燈光便顯得有那麽一絲明亮了。
到了距離那轎子幾丈遠的時候,她認出了,那是陸世康的轎子。
前麵馬上坐著的正是王呂。
而轎簾半開,讓她看不清陸世康是否坐在裏麵,也不知道裏麵有沒有坐著人。
她走近時,就見那半開的轎簾被合上了,她意識到了,裏麵是有人的。
在周遭不間斷的雨聲中,她仿佛聽到了轎裏傳來了一個極為平靜的聲音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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