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父子長談
從陸媛清房裏出來後,陸夫人對眾人說起陸媛清和吳山一夜不見麵的原因的時候,說的是陸媛清在回家路上見一個姑娘被人追打,於是回府找吳山一起去救那姑娘,在拯救了那姑娘後,兩人便連夜將那姑娘送回老家去了,所以才一晚上不見人。
雖是謊言,但若不撒這個謊,隻怕府裏會一直以為吳山和陸媛清有什麽曖昧不明的關係。
畢竟和一個男子一起一夜未歸這事影響太大,傳出去還會影響以後找婆家。
府裏眾人倒也不覺陸夫人的話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大家都知道陸媛清是個愛多管閑事的,平日裏為別人打抱不平的事情也沒少幹過。
正午時分,陸世康在自己房裏踱著步子。
他很少有如此嚴肅的時候。
讓他無從做決定的事情便是前幾日自己去雁下城所探查到的一些隱秘之事。
他以老太太格外想念雁下城的秋糕為名,特意親自來雁下城購糕點,以示為人孫兒的孝心。
見過了伯父一家後,他在雁下城祖父老宅裏住了幾日。
白日裏,他讓陸世石陪他他大街小巷地買糕點,由於是買給祖母的,陸世石推脫不得,便和他一起逛了雁下城的大街小巷,買下祖母愛吃的雁下城的幾樣糕點,順便還買了祖母常常念叨的霜月路上的秋梨膏。
幾天裏,他將陸世石灌醉了好幾次,終於在最後一天,也就是昨天,才從陸世石嘴裏套出了話。
昨日中午,在雁下城玉閣酒樓二樓的包間裏,醉酒後的陸世石是這樣對他說的
“我和你說,我以後就是國公加國舅了。你大兄長二兄長雖在朝中當官,雖有遠大前程,但,他們能當上國公麽?當不上吧?”
陸世石說著又自顧自倒了杯酒,一飲而盡之後道“怎麽,你不信?不信我哪天帶你去個地方,那可是好去處,有山,還有月光,還有山泉水泡製的好茶,好喝,真的好喝,喝一口就回味無窮啊”
陸世康不由想起在山間盆地裏見到他們的那個傍晚。
陸世康什麽也未說,就聽陸世石又道“我和你說,你不要和別人說。這些話,你一個人知道就行”
因為醉酒,他頭越來越低,幾乎挨近了桌麵。
陸世康趁他還沒倒下,問“這事伯父他老人家可知道?”
“不能讓他知道啊,知道不得劈了我”
於是陸世康知道了這純屬他個人行為。
“你花出去這麽多錢,怎麽能瞞過他的眼睛?”
“這還不好處理,東擠一點,西擠一點,做做假賬,就擠出來了……”
讓陸世康最震驚的是他完全醉倒前說的一句“你放心,這等榮華富貴,拉不下你,你也不用多久就可以和我一樣了,咱們都會是大鄭王朝的開國功臣的”
這話透露出的隱情讓陸世康驚覺,原來,他們大約還想要把父親也拉下水去。
現在的問題是,他不知道父親有沒有和對方通過氣,又進行到了哪一步。
他若貿然試探,會不會打草驚蛇?
因此昨晚回來後,他沒有和父親交談過。
現在在房裏思慮再三,他決定等父親傍晚從衙門回來後先探探父親的底細再說。
主意既定,他心頭便輕鬆許多。
傍晚時分。
他來到父親所在的書房,見房間裏已然亮起了燈。
在他進來後,正在榻上看書的陸賀洲抬頭看了一眼,道“世康,你有何事?”
他這個兒子,沒事是絕對不會專門來找他的。
陸世康略一彎腰,道“父親,今日孩兒想和你聊聊。”
“坐吧。”
陸世康坐在父親對麵,道“孩兒這些日子惹了不少事,讓父親您擔憂了。”
陸賀洲眼睛一瞪,道“你還知道自己惹了事?”
他察覺到,平日裏避自己唯恐不及的三兒子今日這是話裏有話啊。
於是將書一放,道“你有何正事,就直接說吧。”
陸世康正色道“父親可還記得鄭勁此人?”
“他?你無緣無故提他作甚?”陸賀洲一臉不解看著陸世康。
從他的神情中,陸世康猜測如今父親和他應該還無甚瓜葛,如此一來他便放心許多。
他回父親道“父親認為,此人可還有東山再起的雄心?”
陸賀洲捋了捋胡子,道“此人……就算有心,或許也無力吧。”
曾經和他走得近的人,多數都已經被革了職。一個人勢單力薄,怎麽可能起得來?況且如今大隸安居樂業,他縱想造反,也難以帶動跟隨的百姓。
若是皇帝昏庸,他還能鼓動鼓動百姓,跟隨他造反,但偏偏當今聖上是個賢達之人。
陸世康微微一笑,道“父親,曾經我也和您一樣認為的。”
“曾經?你是想說……”陸賀洲眼睛瞪得溜圓,看著陸世康道。
“我這些日子機緣巧合,去了一個地方……”
他一五一十地將最近去的山間盆地之事,以及和太子蕭一起去鄭勁府裏發現的蛛絲馬跡也一起告訴了父親。
隻不過說的過程中,將和青枝的那部分略去了。
陸賀洲聽後一臉意想不到的神情說道“你說,鄭勁是聶筇的後代?”
陸世康道“有兩種可能,一,他就是聶筇的後代,因此尋找本家企圖東山再起;二,他不是聶筇的後代,但卻是無意中知曉了聶家這個秘密的人,假扮自己是聶筇的後代,以便集齊聶筇其他後代以圖東山再起。”
“如你剛才說,你二堂兄世石也參與了其中,那麽對咱們這家族,可不是個好事。”到時牽連到自己這一邊,是必然之事。
“如今看來,必然是鄭勁讓其長子對其作了承諾,如若事成,便封他為國公,並因為兩家聯姻,所以,他便可以成為國舅。可謂兩全其美。”
陸賀洲分析道“也怪他會同意加入鄭勁,如今商人地位總歸是不如官員,縱家有萬金,在官員麵前始終是要低頭哈腰。”
陸世康沉思片刻,道“前幾日我和他喝酒聊天,在一次他醉酒之時,說我也會成為大鄭王朝的開國功臣之一。”
說完,他觀察父親的神色。
陸賀洲訝然道“他……這是何意?莫非他想將你也拉入其中?”
看到陸賀洲震驚的神色不像是裝出來的,陸世康道“非也。他想拉攏的人,其實是父親您。”
“拉攏我?”陸賀洲皺了皺眉頭,“也是,作為離他鄭宅最近的一州之長,若能成功拉攏到我,取下江北城,他便有了一方之地。這便是他打的算盤。”
“父親您有何打算?”
“我還能有何打算,就算若幹年來我同情他的遭遇不假,但,謀逆之事,豈是我陸賀洲能做的出來的?”
陸世康道“我的意思是,父親您需提前想好拒絕之詞。或許他不日就會抵達陸府了。”
陸賀洲頜首道“也是,若他找上門來,明著拒絕的話,怕是會凶多吉少了。”沉思片刻後,抿了口茶,“在他想要說出真實想法之前,我便時不時地向他傾訴對皇上的傾慕,如此一來,他便不會出口了。”
陸世康道“父親英明。”
在鄭勁說出真實想法後加以拒絕,作為知道了鄭勁的謀逆之心的人,一定會被他斬草除根。但若讓他無機會開口,興許可保平安。
“如此孩兒先退下了。”陸世康起身道。
陸賀洲看著兒子已經站起的高大欣長的身影道“對了,你這些日子可找到欲對你行凶的人了?”
陸世康道“正是鄭勁。江北城有最大的秘密的人,便是最不安的人了。或許他以為,當時我說的所謂的大人物的大秘密,說的便是他吧。”
“那你當時說的是誰?”陸賀洲看著兒子說道,在心裏感歎著兒子真是長大了,一舉一動優雅從容淡定。
“父親您猜。”陸世康不知如何作答,道。
“其實為父已經有了答案了。”陸賀洲微微一笑,道。
“父親您……知道是誰?”陸世康驚訝地看著父親,不知他猜想中的人是誰。
陸賀洲但笑不語,端起幾上的茶,輕輕吹著上麵的茶葉。
他什麽也不說,陸世康突然明白,也許,父親真的知道了什麽
“孩兒……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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