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交手
“還不快把船夫搖醒？”?雲淺瀾撂下這句話便背著慕淩陽四處尋找醫館。
好在西湖邊有一繁華集市，醫館在其中雖不顯眼，但也不難尋。幾位醫師眼見兩個身著華貴的女子進入，嚇得噤聲。
“救她。”?雲淺瀾將慕淩陽放在醫館的榻上。
?幾位醫師圍著慕淩陽，先是替她把脈，又燒開水，將藥膳一一找齊，忙活半天才讓慕淩陽服下藥。
雲淺瀾坐在一旁翹著二郎腿，無奈地想，若是慕淩陽死在南圖國，這事兒可就鬧大了，但誰也不知道她對酒精過敏，這貨又執拗，不肯自己說，這下可難辦了。
她忽地聽見一陣咳嗽聲，慕淩陽悠悠轉醒，艱難地爬起來，看見一幹人圍著自己，欲要拔劍相對，雲淺瀾連忙走上前按住她。
“剛醒就這麽鬧騰，那壺酒怎麽沒嗆死你？”?
?慕淩陽環顧四周，茫然地問：“我怎麽在這兒？”
?“你喝不了酒，為何不告知我？若非我機警，及時將你送來此地，你怕是沒命了。”
“我哪知道我喝不了酒，”?慕淩陽紅著臉嘟囔道，“我自小便不沾酒，誰知這一喝就出事。”
“我先回去了，你休息一會兒再走吧。”雲淺瀾說罷便大步流星地離去，慕淩陽在她身後支支吾吾地道：
“謝謝你，雲淺瀾。”
?雲淺瀾微微側頭，笑道：“不客氣。”
“但是下次見麵，我們就是敵人了。”?
雲淺瀾沒有回頭。
?她來到西湖邊，兩艘船上的人都已上岸，命婦們七言八語，將方才發生的事杜撰了數個版本。但大抵上結果是一致的，一陌生女子突然出現和雲淺瀾比試，最終因為一壺酒被送入醫館，這般想來竟也有些搞笑。
?雲淺瀾走過去扯扯言竹空的手，後者一手緊攥著她，一手輕撫她頭發。
“回去吧，折騰一晚上，我困了。”?雲淺瀾順勢撲進他懷裏。
非亭見狀，便和眾人拱手告別，爾後親自將雲淺瀾和言竹空送上馬車。
?“萬分抱歉，我實是沒料到竟有人這般大膽，敢坐上我們預先定好的船隻，讓王妃受驚，請王妃贖罪。”
“無妨，王妃並無大礙，今夜你也辛苦了，盡早回去吧。”?言竹空淡笑著道。
帷裳一合，車夫一動，?馬車便徐徐走動起來。雲淺瀾靠在言竹空懷裏，手指在他手掌心裏畫著圈圈。
“你和她交手了？”?
“你猜到是誰了？”?
“如今天下除了慕淩陽還有誰有這般大的膽子敢來挑釁你？”?
“是了，江湖之人見了我皆是聞風喪膽，但她比我想象中可愛多了。”?
“她本性不壞，隻是驕傲任性。但是無論她性子如何，她始終是赤羽國的人，赤羽國和南圖國積怨許久，一旦有開戰那一日，任誰都不會手軟。”?
雲淺瀾眨巴雪亮的雙眼覷他，“你也不會嗎？”?
言竹空深深搖頭，“這世上再無任何事情比家國道義更為重要。”?
雲淺瀾微微一笑，抱緊了他。
“那你放手去做吧，反正男人為了事業不顧一切，女人為了愛情無法無天。”?
“你為何要救她？”?言竹空的手摩挲著她的後背，“你明知終有一日我們會成為敵人。”
“敵人不敵人我才不在乎，我隻知道你現在不希望她死。”?
言竹空看了她半晌道：“我對她絕對沒有半分愛戀之情，隻是……”?
“隻是你們曾是朋友，況且她對你有恩是吧？”?雲淺瀾在他頸窩蹭一蹭，樂道，“你不用覺得虧欠她什麽，我替你還了她一條命，而且我並不會妨礙你和任何女子的正常友誼。”
“淺瀾，”?他低頭在她額上蹭了蹭，“謝謝你信任我，你就像是個寶藏，若是以前，我想我得窮極一生才能得到你。”
“我若愛一個人，無論他是誰我都心甘情願跟他，我若不愛一個人，無論他給我什麽我都會拒絕。言竹空，我愛你，隻能是為了你，我才會這麽好。”?
?“我知道。”
兩人相擁沉默半晌，言竹空忽然道：“天色不早了，你與我一塊回玉宇瓊樓如何？”?
雲淺瀾在他懷裏點點頭。
“對了，我找著藏在咱們暗影團中的奸細了，但他身份特殊，我們隻能迫不得已再留他一會兒。”?
“那人是什麽身份，難道跟皇室有關？”?
言竹空搖頭，“比這更為複雜，我料想他乃是赤羽國派來的奸細。”?
“什麽？”?雲淺瀾渾身一震，“你的意思是和慕淩陽有關？”
“這我還不清楚，但我會暗中命人觀察他的情況。說起來，赤羽國的事梁渠會比我們更加清楚。”?
“這是為何？”?
言竹空淡然笑笑，“那是個秘密，他不曾對除我之外任何人說過。”?
雲淺瀾頓時來了興致，靠在他身上，“我最喜歡聽秘密了，告訴我唄！”?
哪成想無論她如何軟磨硬泡，言竹空都沒有開口的打算。?
回到玉宇瓊樓後，雲淺瀾一口氣走上第六層，張口便道：“陸焰白的病情可有好轉？”
看守六樓的侍衛衝她搖搖頭，她?歎了一口氣，走進陸焰白的房間，果然瞧見黃玉瑩坐在榻上細細看他。
?“玉瑩，去尋找迎風葉的人如何了？可有收獲？”
黃玉瑩抬眸歎了口氣。
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間屋子裏隻剩下歎氣聲了。陸焰白連呼吸都弱，仿佛連胸膛?裏跳躍的心髒都變得輕盈。
“我派出去的人皆杳無音信，他們實力不俗，恐怕是遭遇不測了。”?
“難道赤羽國也有人要刻意針對我們暗影團？”?
“隻有這一種可能。”?黃玉瑩和雲淺瀾視線相對，二人不約而同地道，“紅翼門。”
“嘖，”?雲淺瀾雙手叉腰，“我才救了他們門主，他們就敢殺我們的人？”
“你和慕淩陽碰麵了？”?
“是啊，我還救了她一命，但下次再見說不準就是生死絕殺了。”?雲淺瀾坐下，為自己倒一杯茶，又道，“你和梁渠都不好離開暗影團多日，不如我去赤羽國一探究竟。”
“不行！”?黃玉瑩急忙道，“你不知異國他鄉的危險，倘若離開南圖國遠赴他鄉尋找草藥真有這麽容易，我配出的十幾個高手就不會命喪於此了。”
“我跟他們又不一樣，”?雲淺瀾聳聳肩，“我們一同出生入死這麽幾回，難道你還不相信我的實力嗎？”
“連我和梁渠都不好去，你怎麽能冒這麽大險？”?黃玉瑩躊躇道，“不如你這幾日與我一同學習管理玉宇瓊樓的財務，我自己去便是。”
?“你去和我去有什麽區別？”雲淺瀾問，“況且我一看這些數字就頭疼，實在不是這塊料，我打娘胎裏還未去過其他國家，如今正好讓我去開開眼界。”
“想太多，言竹空也不會讓你去的。”?
?一提起言竹空，雲淺瀾便認慫。
她尷尬地搓搓頭發，“那你說該如何是好，難道還要派一波人去白白送死嗎？”
黃玉瑩麵露難色，雲淺瀾緊接著道：“你若不放心讓我一個人去，我倒可以找一個與我武功相當的人同去，那人言竹空也認識，我再跟他撒撒嬌，想必他不會拒絕。”?
“誰？”?
“林西月。”?
黃玉瑩眉心一擰。她聽雲淺瀾提起過林西月幾回，也知那是她在桃花穀碰見的好友，心中愈發躊躇不決。
“你照顧好陸焰白，采藥之事交給我就好。”?雲淺瀾不等黃玉瑩回話，轉身便關上門走了。
雲淺瀾走進她和言竹空的包廂，從後輕輕抱住他瘦而結實的腰身。言竹空無奈地笑了笑，拍拍她手背說：“怎麽？又要跟我提什麽危險的要求？”
?“老公真聰明！”雲淺瀾探出頭給他拋個飛吻，“我想去赤羽國耍耍。”
哪成想這回言竹空不僅沒答應她，還?拉住她正色道：“不行，淺瀾，絕對不行。”
“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我會和林西月一塊去，再加上暗影團幾個精兵強將行不行？”
言竹空仍然搖頭。
“為什麽？”?雲淺瀾立時想朵蔫了的花耷拉下頭。
?“你不知道那裏有多危險，”言竹空將雲淺瀾按坐在榻上，扶著她的雙肩道，“我曾在南圖和赤羽的邊界居住過，當時兩國積怨深厚，兩國的平民百姓之間也怨懟頗多，兩方人馬極其容易交戰，到時你身在其中該如何保護自己？”
“我大可以不摻和他們的紛爭，我並非好管閑事之人。”?
“一旦出事便會危及兩個國家的利益，屆時可就不是你一個人能解決的問題了。況且赤羽不必南圖，能處處受護，我們在那邊沒有人馬，不能及時趕去保護你。如今就連我們安排在赤羽國的下屬也生死未卜，我怎能讓你去冒這樣的險？”
?雲淺瀾說不出話，她一向魯莽果敢，相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相信這世上有跨不過去的坎，但言竹空此番所言不虛，來到異國他鄉要考慮之事良多，她實在不宜衝動。
“那陸焰白怎麽辦呢？”
“淺瀾，我們不能為了救一個人搭上更多人的性命。”
這話太真實了。他們並非捕快，根本不必為了一個同夥付出性命，偌大個暗影團，生死之事已然見怪不怪，黃玉瑩對陸焰白的性命如此在意不過是因為感情，除她之外還有誰會，或者說還有誰敢拋下一切為一個陌生人奮不顧身？
?在言竹空略顯怒意的目光下，雲淺瀾終於點點頭。她鮮少向誰低頭，言竹空是頭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在她把自尊和傲慢放下之前，從來沒有誰能說服她。
她不想言語，轉身離開時，言竹空輕輕握住她的手。
?“怎麽了？”她頭也不回地低聲問。
“我方才想明白了，你不能獨自一人前去赤羽國，但我可以陪你同去。”?
雲淺瀾緩緩轉頭，不解地看著他。
“三日，最多三日，到時候無論你說什麽我都要把你帶回來。”?
“你確定嗎？”?雲淺瀾茫茫然道，“暗影團事務繁多，倘若沒有你……”
“如今重擔必須壓在梁渠和黃玉瑩身上。”?言竹空深吸一口氣道，“我會將我的半塊虎符暫時交給他們保管，若暗影團真有不測，他們會合理運用皇家精兵守衛玉宇瓊樓。”
“真的？”?雲淺瀾笑逐顏開，“真的可以嗎？我們真的能一起去？”
“傻瓜，”?言竹空將她擁入懷中，“我怎會忍心讓你傷心，這是我臨時想出來的法子，萬分倥傯，也不知能否成功。”
“一定可以，”?雲淺瀾信誓旦旦道，“這世上沒有我們二人聯手解決不了的問題。”
“你這家夥……”?言竹空下巴抵在她額頭，不快地道，“夫人對陸焰白這麽好，為夫可要生氣了。”
?“夫君莫氣，我不止是為了陸焰白。”雲淺瀾喜滋滋地道，“我的人生就是在尋找各種刺激，如今我發現出國是最大的刺激，你能陪我一同去便是我最想要的結果。”
?“我們今晚好好睡一覺，明早便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