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離宮

  盛啟帝二十年秋,沈遠將軍在與外敵作戰時中箭,不幸為國捐軀,皇帝下旨厚葬,並特許沈岩出宮奔喪。臨行前一晚,沈岩到冷宮去與那人告別。 宋瑋城很少開口,打從相識以來,他說過的話沈岩掰著手指頭都能數得清。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沈岩絮絮地說,他隻靜靜地聽。 那天卻與平常不同。沈岩與他在冷宮門前的台階上沉默地坐了半宿,一直到天色將明,才極緩慢地吐出幾個字,“父親去世了,我要出宮為他守孝。” 說完,正要起身離開,冷不防教人握住手腕,接著,掌心裏被塞入什麽冰涼潤滑的東西,低頭一看,竟是枚圓形白玉。她詫異地回頭,隻見宋瑋城整個人籠罩在清晨微醺的薄霧下,看不清神色,隻是微微衝她點頭道:“早去早回。” 沈岩忽然便覺得,這皇城雖大,自己也終於有了一處歸宿。她卻沒有想到,從這天開始,命運的手正毫不留情地將她曾經擁有過、期盼過的東西都一一收回。 靈堂設置在正廳,這幾日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且大多身份不凡,為了防止發生意外,將軍府大門麵對著的那條大道被禁止馬車通行,宮裏派來護送沈岩的人隻好將她放在後門。 沈岩在那扇門前立了許久,腳步有些躊躇。說來可笑,她雖在將軍府生活了整整十年,可對這個地方卻半點也不熟悉。打從她有印象開始,就終日待在一方小屋裏由不同的夫子帶著,寫字讀書,外出走動的次數可謂是寥寥。 這會兒府裏的人都聚集在前廳忙碌,她獨自一人胡亂摸索了許久,直到天色變暗,還是沒能尋到正廳的位置,不由心急,以至於一不留神,竟撞到了別人身上。 “混賬東西!走路不長眼睛的嗎!”聽見嗬斥聲,沈岩便知自己撞到的這人身份不一般,匆匆抬頭望了一眼,她先前在府裏見過的人雖少,但那沈遠將軍的正妻、沈府的當家主母她還是識得的,當下便連忙施禮道歉。 主母的臉色卻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瞪著眼睛瞧了她半晌,才一字一頓地道:“你,就是沈岩?” 沈岩點頭,說自己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回府為父親守孝。 “皇上的旨意”她重重將這幾個字重複一遍,沈岩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一種異樣的情緒,卻還沒等分辨出那到底是何意味,主母已經恢複了慣用的神色,和藹地牽起她的手道:“走,我帶你去靈堂祭拜。” 可那根本就不是通往靈堂的路,等沈岩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晚了,後腦一痛,她整個人便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的時候,沈岩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暗不透風的草屋裏,更為恐怖的是,這草屋中竟還有一個披頭散發,瘋瘋癲癲的女人。 那女人一會兒嚎啕大哭,不停拍著門板叫人放她出去,一會兒又尖聲咒罵,說什麽定要讓將軍把他們這些賤/人全部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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