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精煉師
琴姨將那個文件夾交到我手上,很輕,我打開來一看,文件夾裏麵夾著的,下麵是一份購買機器的合同,上麵是一張欠條!
欠條上麵寫著:借款人福源中心醫院於1985年9月9日從安平鋼鐵廠借走價值三百萬元的煉化爐三十台,預定在1990年底前還清,如若無法還清,則另商他法解決此事。
落款處是雙方簽字蓋章。
但是在最下麵一排,後來又簽上了一行小字:此事已解決!後麵蓋的,是安平鋼鐵廠的私章。
這張借條可真好玩,我指著欠條問琴姨:“琴姨這欠條打得合規矩嗎?”
琴姨伸頭看了一眼,說:“這個我也不清楚,畢竟借條嘛,是根據雙方的共同意願簽訂的,他們商量好了就行了,85年的條子,我還沒來鋼鐵廠呢。”
琴姨的意思表達的很清楚,那就是,不管這借條打得合不合規矩,跟她都沒關係。
現在事情又出現了僵局,我已經確定地下室的那些機器就是煉化爐,但是,這借條的簽章全都是企業的,沒有具體人的名字。
我能猜出來這是淩森gua的產業,但是卻猜不出來福源中心醫院的大佬是誰。
“琴姨,咱鋼鐵廠裏麵,有年紀特別大的員工嗎?或者是退休了卻還健在的。”我試探著問道。
琴姨疑惑的看向我:“問這個做什麽?”
“我就是有些問題想問問,沒別的意思。”我笑著打哈哈,眼睛一直討好的盯著琴姨。
琴姨臉色忽然變得複雜起來:“你該不會是上麵派來查我們鋼鐵廠的吧?”
琴姨會這麽問,肯定是知道上麵給我行方便的事情,但是看著我帶著個孩子過來,又覺得不像是什麽領導,所以才會這麽問。
畢竟,鋼鐵廠廠長死了,現在財產被充公,新廠長還沒定,大家的心都還提著,警覺性很高。
“琴姨,你就別問那麽多了,如果你不方便說,我可以去找剛才那個領導。”
我說著便將文件夾合了起來,還給琴姨,琴姨接過去,眼神裏麵閃過一絲慌亂。
我拉著狗子要走,還沒踏出門,琴姨已經跟了上來,明顯的討好意味:“那個,去我家吧,我爸是這家鋼鐵廠最早的一批員工,隻是年紀大了,說話有些顛三倒四的,你們別嫌棄。”
琴姨怕是誤會了,害怕我是上麵派來的人,也怕我是新老板,所以做出了讓步。
我也不挑破,衝著琴姨笑了笑,說,好的,那就叨擾了。
這是中午休息時間,琴姨家離鋼鐵廠不遠,開車五分鍾便到了。
琴姨家住的應該是當年單位裏麵分的房子,小區的安保工作並不怎麽樣,但是家裏麵的裝修還是挺考究的,能看得出來,琴姨是個會操持的女人。
一進門便是客廳,正對著門的牆麵上,掛著很多照片,形成了一個心形。
我多看了兩眼,琴姨便走過去,介紹道,這左邊都是我父親比較珍惜的一些老照片,右邊的,是我們全家福。
我跟著琴姨的介紹大致看了一下那些老照片,一眼瞄過去,一張照片吸引了我的眼球。
那張照片有些年頭了,我之所以被吸引,是因為這張照片上麵,照的是琴姨的父親,一隻手靠在一個煉化爐上麵,比著‘二’拍下來的。
鋼鐵廠的煉化爐不會經常更新,就算是更新了,樣式也會改變,畢竟時代在發展,機器也會進行改良。
而這張照片上的煉化爐,跟我在地下室看到的一模一樣,也就是說,琴姨的父親是經曆了那批煉化爐運轉的過程的。
我抬眼看向琴姨問道:“琴姨,當年你父親在安平鋼鐵廠擔任什麽職務?”
“哪有什麽職務啊,他是精煉師,當年他們車間這樣的精煉師,有七八個呢,不稀奇。”
琴姨說著,帶著我們往後麵的臥室走去,她家是四室一廳的戶型,右手邊第一間,便是她父親的房間,門沒關緊,推開來,便聽到裏麵老舊收音機的聲音,老人家正在睡午覺。
我本想退出來等一會,但是沒想到琴姨卻叫了聲‘爸’,老人家便醒了,看到我們,一愣,繼而起身,拿著那收音機走了出來。
“爸,這是鋼鐵廠的領導,來我們家慰問的,你可要好好配合,不能鬧脾氣,知道嗎?”琴姨像是吩咐小孩子一樣的吩咐她爸。
老人家一聽我們是鋼鐵廠的領導,一下子緊張了起來,趕緊關掉了收音機,整理了一下衣服,衝著我們敬了一個標準禮:“領導好,領導請指示。”
這一來,弄得我們手足無措,琴姨在背後一個勁的給我使眼色,我隻能配合她,清了清嗓子,大聲的說道:“精煉區的師傅你好,今天我來,是代表安平鋼鐵廠對您老進行最真摯的問候,同時詢問一些老年間的重要問題,還請您配合!”
“保證完成任務!”
老人家應該有七十多歲了,年輕的時候,在鋼鐵廠估計受的是軍事化管理,所以老了老了,身上的正派之氣還很濃鬱。
我敬佩這樣的老人,同時心裏麵也高興,這樣的人嘴裏麵說出來的話,都像是鐵錘一樣,掉在地上都能砸個坑,不會弄虛作假!
我給狗子使了個眼色,狗子立刻會意,下樓去車上提了些禮品上來,我雙手奉上,老人家接過,對我做了感謝。
琴姨在後麵一個勁的表示不要,我沒理她,而是扶著老大爺走到了照片牆那邊,指著那張有煉化爐的照片問老大爺:“大爺,您還記得這張照片是什麽時候拍的嗎?”
大爺一看到那張照片,先是高興的笑了,繼而拉下了臉,心情似乎很複雜,忽然舉起拐杖,衝著那照片狠狠的敲了幾下,轉而訓斥琴姨:“怎麽還留著,我讓你扔了的呢?”
“好好好,我現在就扔。”琴姨走過去,手腳麻利的將那個照片框拿下來,扔進了一邊的紙簍裏。
老大爺這才息了怒:“再讓我看見掛上來,仔細你的皮!”
氣洶洶的,琴姨在一邊跟我小聲的說,上了年紀了,這會讓我扔,待會找不到了,又來訓我。
真是老小孩啊!
大爺坐在沙發上生了會悶氣,忽然抬頭看見我,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領導,您剛才想問什麽?”
“哦,大爺,我想問,您為什麽對這張照片這麽排斥啊?”終於可以問問題了,莫名的鬆了一口氣。
大爺搖頭:“我不是生照片的氣,而是一看到這照片啊,我就想到了我們老廠長,這一批煉化爐,是老廠長在職的時候,引進廠裏麵的最後一批煉化爐,在當時,可是稀罕玩意,我們高興極了,兄弟八個都單獨跟這煉化爐合了影,本來以為很快就會用上先進玩意,但是沒想到,新機器沒投入運營,老廠長卻去世了,新來的廠長,麵都沒露一個,便將這批煉化爐給賣了,你說我們氣不氣!”
老大爺捶胸頓足的,作為一個精煉師,當然是希望自己依賴的吃飯的家夥能夠為自己省時省力,用最短的時間,創造出最多的財富來。
但是這希望變成了泡影,能不恨嗎?
“大爺,您還記得這批機器都賣給誰了嗎?”我緊接著問道,看來誤打誤撞,我是找對人了。
大爺一拍沙發,氣呼呼的說道:“我當然記得,四個穿白大褂的,我就想不通了,白大褂買煉化爐做什麽,燒屍體嗎?”
老大爺的嘴還真毒,琴姨在一邊尷尬不已,我卻樂開了花,接著問大爺:“那四個白大褂您還記得長什麽樣子嗎?知道他們的名字嗎?”
“我當然記得,當年這煉化爐還是我們兄弟八個幫著他們弄上運輸車的,為首的那個白大褂,姓佟,叫,叫做……”
我的心緊緊的拎了起來,這大爺怎麽關鍵時刻掉鏈子啊!
大爺越是想不起來,就越是急,直拍自己的腦袋瓜子,我趕緊去阻止,大爺一個勁的抱怨自己,老了,真的老了,腦子都生鏽了。
琴姨趕緊將一邊的收音機打開來,伴隨著收音機裏麵的聲音,大爺的情緒慢慢的平複,沒一會兒竟然睡著了。
我這可急了,都臨門一腳了,這個時候線索斷了,太憋屈了!
但是我又不能將老人家給搖醒,至少我知道了那個人姓佟,或許根據這個線索,還能找出點什麽有用的信息。
我站起來告辭,琴姨示意我等一下,她安置好了大爺,將扔在紙簍裏麵的照片框又掛回去,這才跟著我們離開。
上了車,我啟動車子將琴姨送回鋼鐵廠,要離開的時候,琴姨忽然叫住了我們:“陳先生,有一個信息我不知道準不準確,但是我想有必要跟你們說一下。”
“哦,什麽信息?”我疑惑的問道,琴姨說,“我爸老糊塗了,時常會罵人,罵的最多的一個人,好像叫做佟風。”
佟風?
剛才大爺說的那個為首的白大褂就姓佟,難道那個人就叫做佟風?因為他們搶走了本該屬於精煉車間的煉化爐,所以大爺一直記恨在心,才會如此的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