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章 問鼎
「奴才等領旨!」
雖然是向具體的人傳旨,但旨意中包含諸人,所有的王公貝勒都是立時跪下,口稱奴才領旨,一定遵照實行。
皇太極感覺滿意,雖然迭遭大敗,但未曾傷到八旗根本元氣,明軍只能在海邊和偷襲,想和八旗正面決戰,為時尚早,實力遠遠不夠。
將來只要多鑄炮,大局仍然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是那張守仁如此可惡,必殺之!
他殺氣浮現之時,忍不住又看向多鐸。這個十五弟,性子浮滑,但機警聰明,很多人喜歡他,如果自己不教而誅,就算分了他的牛錄和財產,人心也會不服。況且多爾袞在外,這是根本不可行之事。
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豪格順利上位?
此次大敗,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等過一陣子,一定會流言四起,到時候,他自己的威望也大損了,想扶豪格上位,更難。
皇太極只覺腦子嗡嗡直響,一股腥甜之氣,突然涌了上來。
「朕……」
一字未曾說出,他的口中和鼻中都湧出大量的鮮血出來。
在場的人都驚叫起來,但聽在皇太極耳中,卻是迷迷糊糊,根本就什麼也聽不清。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輕……
「朕要靜,朕會好的,朕要帶領大兵,親到山東,看看那個張守仁究竟是何模樣……」
他的呢喃之語,根本沒有一點聲息發出來,而在場的王公們,也是根本沒有一個人聽到。
半刻之後,宮中太醫趕到,試過皇太極脈象和鼻息之後,立刻就碰頭道:「各位王爺,皇上已經駕崩了。」
一時間,豪格被雷劈了一般,獃獃的坐在椅中,枯立不語。
見他如此,代善等親王都面露鄙夷之色。
多鐸招手叫來一個親信,耳語吩咐幾句,那個親信立刻轉身離開。
皇太極死後,他的兄長和弟弟們,侄兒們,已經開始謀奪他的帝位,想著兼并他的旗下將士和包衣,而他最寵愛的長子豪格,毫無決斷,整個大政的變局,正在向著歷史既定的方向,滾滾而去!
……
旅順大捷,赫圖阿拉被焚,皇太極死,一個接一個的勁爆消息也迅速在大明的土地上流傳開來。
等到十一月初的時候,一切都證實下來了。
旅順大捷后,浮山軍繼續撤退被俘包衣,同時清點傷亡,將清軍首級全部斬下帶走。
而與此同時,寬甸一帶與兩白旗對峙的軍隊也開始後撤。
當時多爾袞已經知道皇太極突然離世,他帶著自己的心旗部下連夜趕往瀋陽,軍前根本無人主持,兩白旗等於是禮送著燒了自己國家龍興之地的軍隊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寬甸一路軍斬首兩千多,加上旅順斬首,一共超過萬級。
對農民軍的斬首,都沒有達到這個數字,更何況是對清軍!
這可是斬殺二百東虜都可號稱大勝,主將被恭維為無上勇將,甚至可以說是用兵華麗來形容的時代。
一次斬首一萬餘級,雖然有幾千漢軍旗首級,但真虜首級也過半了,這個成績,足可傲視上下三十年來所有的大明總兵官!
聽聞這樣的消息時,不管是登州還是膠州,或是濟南,北京,南京,自動放鞭炮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南方還好,在北方,不論是河南還是河南,山東,薊遼一帶,給張守仁立生祠的地方,一下子就多起來了。
東虜禍害大明,殺戮過慘,在北方,幾乎家家焚香,戶戶放鞭炮,對張守仁和浮山軍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張守仁在軍隊撤回之後才正式上奏,用的當然是正式的題本奏報。同時,巡撫倪寵等也一併上奏。
在奏本送上時,一萬多顆首級被分門別類,放在牛車之上,送往京師報捷。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圍觀,堪為這些年來難得的盛景。
這些歡呼的百姓卻也不知道,如果沒有浮山軍此行,此時東虜已經又破口入關了,不知道又要有多少良善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一場場人間慘劇,就在張守仁的干涉之下,不復再發生了。
首級送入京師后,崇禎欣喜之餘,下令文武百官出迎。同時,以首級搭成京觀,祭奠對清國戰死的將領和士兵。
另將孔有德等重要首級,送往太廟,祭祀神宗皇帝的英靈。
種種舉措之後,崇禎深悔前一陣的議和之事,風聲已經傳出,這是他故意叫陳新甲泄露出去,在這場大捷面前,他的舉措簡直是抽向自己的耳光。
消息傳出后,京師不論是官場還是民間當然也是嘩然,崇禎為了挽救自己的形象和威望,斷然下令,將陳新甲逮捕。
數日之後,不經法司審理,皇帝手詔將這個兵部尚書斬首示眾。
這一件事,淹沒在萬顆首級鑄成的京師所帶來的樂趣之中,只成為京師官場的談資,而吳昌時,吳偉業等人,更是體悟到了張守仁的厲害,也深刻明白,伺候這位聖君,忤逆他都沒有什麼,平時被寵也是虛的,手握實力,建立大功,這才是真實有用的東西。
「賜封榮成伯晉爵為榮成侯,食封三千戶……」
「賜候爵儀仗……」
「蔭榮成侯長子為錦衣衛指揮使……」
這一次對張守仁的封賞沒打折扣,除了不能封公爵外,大明對武將所能封授的一切都到了頂了。
得授侯爵,成為世襲的勛貴,比起伯爵的境界又是大有不同。從受旨之日開始,張守仁才成為真正的超品所在,擁有尊貴的冠服,儀衛,門庭,世襲罔替,與國同休。文官中有人能凌駕於伯爵之上,甚至是伯爵大將軍之上,但侯爵之尊,哪怕是閣老亦要先行行禮拜見,除了皇帝宗室之外,公侯才是這個國家的勛貴基石。
得到此封,雖然其餘諸將沒有封爵,但整個浮山上下,都是喜氣盈腮,每個人都笑的合不攏嘴。
「與侯爵之位相比……」已經進入深冬,濟南也下了雪了,窗外一片銀白,銀裝素裹,份外妖嬈。張守仁手中持爵,撫了撫下巴上的鬍子,對著在場所有的大將,親信,心腹們道:「但改變了萬千人的命運,阻止了東虜入寇的大軍,拯救了多少父親,母親,丈夫,妻子,兒子,女兒,孫子,孫女……這才是我高興的地方。」
聽到這樣的話,在場的人,都是滿滿的感動神情。
向來不肯飲酒的,也是高高舉杯,一飲而盡。
看著眾人,張守仁微微一笑,勉勵道:「這一次的改變只是一個開始,還有更多的奇迹,等著咱們哪。」
眾人轟然答應,一時間,氣氛自是大好。
張守仁也是十分興奮,這一次的戰事,從頭到尾,他一手策劃,是他到明朝後做的最大的一件大事。以前守濟南是被迫,打流賊殺農民,不算好漢,他並不情願。此番打的東虜這麼慘,皇太極這個英豪算是間接死在自己手中,這種暢快,豈是以前的成就可比?
就在他陶然之時,有個貼身家僕上前來,輕聲說了一句。張守仁雖覺奇怪,還是跟著踱步出來。
他是在內客廳宴客,都是極親近的心腹,尋常人到不得此處。
月洞門處,有一個白衣飄飄的青年,正站著等候自己。
張守仁走上前去,奇道:「你這是弄什麼鬼,以前宴客,你來撞席也不是頭一回了,這一番為何如此?」
來人卻是朱恩賞,他和張守仁是相處很好的朋友,此次的神情卻是無比鄭重。看向張守仁,朱恩賞根本沒有客套,劈頭便道:「此番國華你立不世之功,成為侯爵,此番遼東戰事後我才知道你擁有多可怕的實力。現在的浮山軍怕有四十萬人,過千門炮,坐擁這般實力,我只問你,何時問鼎?」
若是別人說這樣話,性命必然丟了。就算是朱恩賞,府中也有不少暗樁往這裡過來了。
張守仁豎起手掌,止住眾人,眼神中波光閃爍,盯視著朱恩賞。
對方卻是絲毫不退讓,又道:「擁兵不動,不打流賊,其中道理,我大明的弊端之深,積重難返之勢,平時你都說過。但我一直以為你是無能為力,現在看來,你隨時能改朝換代……不必說推辭的話,別人不知,我卻心知肚明。國華,你我相交一場,給我句實話,你心裡做的是什麼打算?雖則我這個閑散宗室對大明也十分失望,對宗室也十分失望,但我畢竟是高皇帝的子孫,你欲篡之時,便是我殉國之時了。」
這些話,朱恩賞在心中不知道想了多少次,說出來時十分的果斷,堅決。
「朱兄,你以為我是何等樣人?」
張守仁默然片刻,突然反問。
「你?」朱恩賞苦笑一聲,道:「如果我不是宗室,不是高皇帝的子孫,我會希望看到你稱帝的……」
「呵呵,高抬我了。」
張守仁笑的十分溫和,緩緩說道:「我只是個普通人,但我身上亦有普通人擔不起的責任。我要挽救華夏文明於最危險的時刻,拯救這個文明於萬一。所以我擔子沉重,有時候根本不能顧及個人的享樂,其實我喜歡家庭生活,天倫之樂,甚於處置公務啊。但我不能,所以我只是一個活的很累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