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惶恐
十二月下旬，林啟賢和十七也從州府趕了回來。他這趟回來帶了一百五十八兩銀子和一些訂單。
“啟方，你怎麽在這？”林啟賢把事情和甄楚恬匯換完，趕回左屋用飯時，見到弟弟的身影，大吃一驚，生怕他又不聽話偷跑了過來。
“大哥，我來這快一個月了。是主上讓我來的，讓我來這跟東家做事的。”林啟方高興地迎上前。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你以後要好好聽主上的吩咐和安排，聽東家的話。”林啟方按捺住見到親弟的歡欣，沉著氣，冷靜地和通知大家，說東家在明日這時候召見他們，讓大家都待在院裏，哪也不要去。
新來的人不知道東家突然召集他們在一起要做什麽，此刻都有點惶恐。但去年來的老人們則猜測到會是什麽事了，各各麵上都帶有喜色，連吃飯的速度都快了幾分。
不管是新人還是老人，大家都在一個屋子裏生活。見到前輩們個個都喜上眉梢的樣子，當然要問個明白了。當他們問清楚可能是怎麽回事後，臉上也忍不住擴開了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就起來了。你看我，我看你，互相對視，笑了笑。然後匆匆滔水抹把臉，趁著霧色，扛起鋤頭就往溝渠裏去，幹活幹得特別賣力。把後麵來的幫工們嚇了一跳，也不甘落後，鼓起勁揮舞著鋤頭鏟子。
下午，果然和老人前猜想的一樣！東家把他們召集起來是要給他們發獎金的。
“今年我們園子雖然掙得比去年多，但由於我們一連蓋了好幾座房子，又買了些地，開荒挖渠等，在基建上花了不少銀子。甚至是掙的都沒有花的多，故在獎金方麵有點不太如人意，但希望大家能夠和我們一起，共克時艱，一起渡過這段困難的時期，待來日條件好了，我必不會虧待大家的。”甄楚恬站在台階上說著開場白。
“不，不，東家對我們已經很好了！我們這輩子都沒見過有像東家這般好的人了！能有口飯吃就很好了。東家，有沒有獎金不要要緊，您的銀錢短缺的話，獎金就不要給我們發了吧。”鄧娘子和楊橋平率先開口，其他人的也是，有眾一同的搖頭連連。把甄楚恬感動得快要飆淚了。
“好了，你們的心意我都收到了。放心，我有分寸的。該給還是要給的，多少也是我的一個心意。”甄楚恬揮揮手，示意他們安靜。
然後掀開早準備好的，裝著銅錢的籃子，從小到大，一個個地把人喊上前來，分發年終獎。大大小小，每人從十文到五十文都有。
後麵的就是日常跟在他們身邊的管事和車夫們了。他們的獎金甄楚恬沒用公開來給，而是直接裝進小袋子裏賞給他們。
“柔薇姐，我們要回去村子裏過年了，得年初五後才會上來。你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回去？”甄楚恬和葉柔薇倆人走在回四合院的路上，再次向她發出邀請。
葉柔薇搖搖頭，“不了。我還是留在莊子裏吧。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這裏人多，且都是自己人，你不用擔心我的。”
“那好吧。我們走了後，院子裏安靜了些，你要是不敢一個人住，可以讓大妞她們來陪你。”甄楚恬也不勉強她。
“嗯，放心。我會的，你呀，平日裏想管的煩的事已夠多了。我這你就少操些心。我這麽大的人了，會懂得照顧自己的。”
甄楚恬點點頭，暗自吐槽了自己一下。
唉！自己就是辛苦奔波勞碌的命。這毛病，得改！
大年三十，除夕夜。
從年夜飯開始，村子裏的鞭炮聲就響不停。尤其是下彎村這邊。
今年下彎村的人跟著林家兄弟倆在燕家幹活，從年頭到年尾就沒停過，幾乎家家戶戶攢上了一小筆的銀子過年。再加上又出了兩個秀才，地裏的稅也免了不少。因此大家這個年過得份外的高興，內心的喜悅都是從裏麵發出的，喜慶的鞭炮更是不會少了。
“下彎的人錢多了沒地使了？這一天到晚的，初一都還沒到就響個不停了，這還讓不讓人睡？”程大安聽到外麵“砰砰”的鞭炮聲煩燥地罵了一句髒話。
“誰說不是呢！尤其是那林家！敢情就他們家有個秀才似的。我們家的子賢比他們早一年中的時候也沒他們囂張。”程大安的婆娘譚氏也啐罵了幾句。
聽到自家的婆娘也這樣說的時候，程大安更是睡不著了。他轉來轉去，最後還是忍不住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不行！不能再讓他們這樣得意下去！再繼續這樣下去，這竹彎村早晚會成林家村。”程大安一想到現在連鎮長都和林家走年禮的事，更是坐立不安。
“可不是。當家，你趕緊想想辦法，看有沒有法子把他們那些人給整了。聽說他們家的那兩小子，要和我們子賢一樣，八月也要下場的。如果讓他們家也考中了舉人，那可咋辦？”譚氏緊張地說。
對啊！要是林家考中了舉人怎麽辦？兩個舉人的份量也不同於兩個秀才的份量。如果林家出了兩個舉人，那不用想，鎮長肯定是要敬林家三分。再加上他們那個女婿，上彎程家的叛徒。
程大安已經不敢想，要是他們都考上了，而自家兒子落榜會怎樣了。光是三個舉人就已經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了。
“不行！我一定要把他們壓下去，讓他們出不了頭！”程大安一拍床板子惡狠狠地說。
“那當家，你想到法子了沒？”譚氏也坐了起來，期待地看著他。
“還沒！不過我早晚會想出來的！”
譚氏黑幽幽的眼珠子轉了轉，陰冷地說：“依我看，與其想法子對付林家，還不如先把那個罪魁禍首燕家給解決了！”
程大安聽了她的話後沒有吭聲。他正在思考著自家婆娘話裏的可操作性。
“你想想，在燕家沒有搬進來之前，林家有這麽猖狂嗎？鎮長知道他林大良是誰嗎？別說秀才了，他們家從上到下，大字都不認一個吧？放眼十鄉八裏的，可出過哪個讀書人？還不是我們家子賢一個秀才公。但燕家來了之後呢？”
竹彎村的鞭炮聲，聲聲不斷，大概可能消停了一兩個時辰吧。但子時一過，又聲炮聲不絕，響囂全村。燕家卻是從搬來到現在，從沒在新年燃過鞭炮。哪怕是燕明軒和小嬌嬌倆人，也沒提起過。
卯時，公雞打鳴塊起，顧乘涵幾乎是和甄楚恬同步步出房間門的。他接過甄楚恬手中的紅燈籠，就著微弱的燈光，和她一道往小廚房走去。
雞是由鄧娘子殺好洗幹淨，由今日寅時鄧大妞和鄭茂林他們倆趕著夜路，在清晨前送到的。現她人還卷縮在甄楚恬房裏的竹榻上小寐著。
甄楚恬把熟練地把雞和豬肉放在鍋裏煮著，顧乘涵坐在灶前的小竹椅上送些柴火入灶。
火光的微熏下，倆人默契地一搭一送這。待肉香外飄時，顧乘涵也停下送柴的動作，留灶中的火碳餘溫繼續熱著鍋裏的雞和豬肉。
甄楚恬也放下手中切好的的年糕，起身出門，到外麵院子旁的菜畦裏摘些生菜、薑蔥之類的開年要用到的青菜。
顧乘涵起身，跟在她身後，掀起井蓋，默默地打水。待甄楚恬把菜摘好，拿到井台邊的時候，他直接把菜籃子拿過去。
這種情況，甄楚恬已經很熟悉了。從第一年，公子能起身獨自行走，哪怕是一開始他沒力氣提水桶打水，但在冬日，他也會默不作聲地把菜籃子從她手上拿走，蹲在井台旁像洗墨一樣洗著菜。
剛開始她還看不慣，把籃子搶了回去，惹了他一頓罰不說，還一連好幾天都不理她。
後來有一次，她偷懶，想著冬天的井水是要較河水暖好多的，直接下手洗衣被他勒令去把熱水燒了再洗時，才知道原來公子他是不想讓自己在寒冬沾冷水。
辰時左右，小廚房的香味也愈來愈濃鬱了。小嬌嬌穿著個大紅的錦袍，像個福娃娃般笑嘻嘻地跑了過來。
“叔叔、楚恬，早上好！新年好！”她身後還跟著一臉惶恐的鄧大妞。
東家和主上都已經起來幹活了，尤其是主上，他都在廚房裏幫忙，自己卻在東家的房裏睡到現在。
鄧大妞的頭低低的，像做錯了事一樣。
“我們的小仙女嬌嬌早，新年好！又長大一歲咯！來，這是楚恬給你的新年紅包，拿著！”甄楚恬摸摸她的腦袋，從袖袋裏掏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繡有紅色楚恬米的小荷包遞給她。
“謝謝楚恬。楚恬也是小仙女。”
顧乘涵也拿出一個繡有“燕子飛來春”的荷包遞給她。
“大妞，新年好。你也有哦。”甄楚恬也拿出兩個由莊裏的小姑娘們練手做的小荷包遞給她。“這是和我公子給你的。”
當然不可能是顧乘涵賞的，畢竟她家公子是不識人間煙火的仙君。但是甄楚恬覺得公子是主子，也是當家人，過年過節的，總不能空著手，就留著一個東家賞吧？所以，她從今年開始，賞錢都是給雙份的。
“謝主上，謝東家。”鄧大妞趕緊雙手接過，恭敬地福禮道。
“這裏由我和公子就行了，你帶嬌嬌到外麵去。看到明軒公子的，就讓他去正堂供桌那整理一下，我們一會兒要敬神開年。然後你再去飯廳那整理一下東西，準備擺飯。”
當顧乘涵提著食籃子悄然略過院牆，腳沾葉頂飄然而去的時候，門外的喧鬧聲也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