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及笄

  臨近年關，各家各戶都勤快了起來，處處可見剪窗花的小丫頭，拿著一卦小鞭的家僕，我坐在燒著地龍的屋裡，手裡捧著昨日父親剛賞給我的掐絲琺琅手爐，這個手爐極其精巧，裡層放著銀絲碳，外層放著各種香料，既暖和又散出淡淡的香氣，從小看珍姐兒拿著它，我就極為羨慕，但是祖母說我們是不同的，那是珍姐兒母親的嫁妝裡頭的，沒道理給我也準備一個，只用普通手爐就好。

  前日，宮裡頭派了公公來各家傳旨，定了入宮的日子和位份，按旨我將三月初二入宮，封為愉貴人，賜居鍾粹宮。

  入宮這事算是徹底定下來了，母親顯得很開心，姨娘雖有些不願，卻還有一些得意。

  父親也因為解決了這一樁事腳步輕快很多。最近他和祖母賞了我不少東西，四季的紗帳、茶具、擺件、甚至還有入宮后打賞別人用的金銀錁子，母親也一改往常的冷淡，找了秀娘給我做了許多名貴面料的衣裳、珍姐兒還送了我一些字畫，其中有我一直眼饞的，當朝最知名畫家徐子稷畫的《翠湖山居》。

  雪柳和新撥給我使喚的小丫頭秋穗、夏荷、春燕正在整理我的嫁妝單子。由於入宮這件事決定的倉促，家裡之前為我準備的嫁妝完全派不上用場，如今只能全部更換掉。雪柳之前也沒有經歷過這麼大的事情，所以祖母又指了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鬟翠微來指導，囑咐我如果用的順手，就把翠微也帶進宮。翠微姐姐是一個極為隨和的人，又特別懂規矩，不出幾日把雪柳她們都教了一個明白，宮裡頭只讓帶兩個隨身的丫鬟去，祖母說雪柳是跟我一塊長大的，是個貼心人，又極為伶俐，翠微是細心的，又見過些世面，兩人一起陪我進宮，能幫我打點一二。

  晌午一過，母親那裡遣人過來傳話，說今晚是大雪，晚飯全家人去祖母那裡吃牛肉鍋子，叫我多穿些衣裳免得著了寒氣。

  申時剛過，我便帶了翠微去祖母那兒，想陪著祖母閑話一會兒。沒想到大哥齊懷瑜早就到了，正在同祖母說笑。我向大哥行了一個福禮，大哥忙站起來，也向我回了禮。大哥笑著對我說「愉貴人亂了身份，如今我這種六品小官，自然要向五品的貴人行禮了。」

  「寧兒還未入宮，請大哥還是按家裡的規矩，千萬不要同妹妹生分了。」我笑著說。

  「寧姐兒，禮義人也，縱使進宮了，也會顧著府里的」祖母呷了口茶，示意翠微給我搬了凳子坐下，頗有深意道。

  「聽睿親王說，皇帝賜妹妹的愉字頗有典故」瑜哥兒對著祖母笑道。

  「什麼典故？」祖母頗有幾分興趣道

  「聽聞皇帝看了妹妹的畫像，便對皇后說，這個姑娘似御花園裡的海棠花一般明麗溫和，朕看了心情愉悅。不如賜號愉，封為貴人。」

  「大哥說笑了，莫再拿我打趣了」我雖然有些害羞，但是聽見皇帝的稱讚，心裡還是高興的緊。

  「沒有打趣，是真的，睿親王還說，你們府上竟海棠仙子嗎，希望入宮以後可以有機會看看愉貴人的芳容。」

  「我來遲了」珍姐兒掀了門帘進來，身邊的丫鬟忙將她猩紅色的大氅取下，幫她掃去大氅上的雪。

  「外頭下雪了嗎？」瑜哥兒問道。

  「下的還不小呢，祖母，孫女這一路走來鞋子都濕透了，賠孫女一雙鞋子罷」珍姐靠到祖母的身邊，輕輕搖著她的胳膊撒嬌。

  「皮猴兒！」祖母點了點她的眉心，「衣服的事情都是你母親管著，我這老太太的東西你怎麼瞧得上？」

  「母親這段時間請了秀娘住家裡，沒日沒夜的給寧姐兒做衣裳，也忒偏心眼了，我叫母親給我做幾件她還不允呢」珍姐撅著嘴，裝作生氣的樣子，十分俏皮。若是皇帝見了她，怕是覺得她才是真正的海棠仙子吧，我只像繡球花一樣，小小的花朵，沒有見過什麼世面的樣子，一簇簇、一團團的聚在一起，偽裝成大花的樣子。

  「你妹妹三月就要入宮了，現在就是再請兩個秀娘都忙不過來，還不緊著你妹妹，等你妹妹入了宮，自然輪到給你做衣裳了」祖母笑著說，把珍姐兒摟在了懷裡。

  「我不答應嘛，總要勻我一件，少一件又不打緊，是不是寧姐兒？」珍姐兒這才轉向角落裡的我問道。

  「自然不打緊，可著珍姐兒做吧，我穿什麼都是好的」我一向是不與珍姐兒爭的，也爭不過。

  「真是沒規矩，現在應該管寧姐兒叫愉貴人了」瑜哥兒數落著珍姐兒。

  珍姐兒翻了他一眼，「你可真是生分，當了愉貴人，寧姐兒在咱家還是寧姐兒，還是我妹妹。」

  「自然是如此，姐姐切莫與我生分了，叫我寧姐兒就好。」我忙接上話。

  說說笑笑，很快到了晚膳的時候。吃罷晚膳，祖母對母親說：「寧姐兒快及笄了，我想這次還是大辦一場的好，寧姐兒馬上入宮了，畢竟這是在家過的最後一個生日了，請一些孩子們的朋友來，也請一些夫人們來認認。」

  母親應允道「老祖宗放心，媳婦一定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