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姊入宮

  丙寅年立冬，那天恰恰下了第一場雪。我的嫡祖母，曾經尊貴的定遠侯府的大小姐，把我叫到了暖閣，指了我坐下，端起普洱，呷了一口，這才抬眼看了我，道，「寧姐兒，年底你就及笄了，你父親道讓你翻了年就進宮」，她示意身邊的田嬤嬤把一個精美的盒子交給了我的丫鬟雪柳，「想來你姨娘也沒什麼可留給你的，這是我叫田嬤嬤給你置辦的，你且拿了用去罷，宮裡頭不比家裡，我已差人尋了一個宮裡出來的老嬤嬤，為你提點一二，到了宮裡萬不可給你父親丟臉」，只是簡單的通知了我而已，並沒有跟我商量或是容我反駁的餘地。論長幼，也是是齊國公府的嫡女珍姐兒入宮，現在竟輪到我，一個庶女。天底下哪有這般好事？

  父親想讓我替姐姐進宮的原因，大概人人都猜的出。

  當今的聖上，是先帝的三皇子，身體向來孱弱，先帝念著是已故孝嘉純皇后的獨子，才傳位與他，而今更是十天里有八天病著的，子嗣艱難。而五皇子，也就是現在的睿親王，文韜武略，儀錶堂堂，是太后的親兒子。聽外頭的車夫們混說，五皇子生下的那天，暴雨傾盆，烏雲之間有金光閃耀，似有飛龍在天，是帝王之相。而我們家的大哥瑜哥是五皇子的伴讀，兩人自**好，想來是想把大姐嫁與睿親王府的。

  皇上孝期剛過，皇后就放出了選秀的旨意。各公侯伯府和正五品以上的官吏，如家中有適齡的未指親的女眷，都至少派出一名參加今年的選秀。鑒於新帝身體的原因，選秀不宜操辦的過大，只消將畫像呈上即可。

  新帝極為簡單的點了有適齡女眷的功勛之家和官吏家些許，據說並未看那些畫像。

  無論如何，有尚未出閣的嫡女，卻嫁了庶女過去，父親這無異於駁了新帝的臉面。但駁新帝臉面的事情，似乎也不是我們一家這樣做。英國公府的長女、東平伯家的小女兒、定遠侯的三女兒一夜之間都有了婚約。聽說我的母親日日都去五皇子的外家串門，甚是得意，據說他們家老夫人已經答應了，不外幾日太后就會下懿旨，將大姐許給五皇子。

  我進宮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姨娘那裡，姨娘替我擔憂的緊，那日叫我到她處，只偷偷的抹眼淚，道，「可憐我的寧兒，那宮裡可是什麼好去處，珍姐兒不去偏叫你去，她倒好，馬上要做睿王妃了，只可憐我的孩兒，要去那地方熬去」

  我道，「姨娘縱有千般不願，萬不可在父親面前這樣說，女兒此去，可能再無與姨娘見面之日，姨娘萬萬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切莫遷怒與父親。」

  「我省得」，姨娘抹掉眼角的淚水，「你父親待我有幾分情分的，不然李氏怎肯輕易讓我好過。你入了宮后，她們更不敢為難我了。我畢生所願，不過就是想讓你嫁個好人家，不求你高嫁，哪怕讓李氏在她娘家的族學里給你找個正經讀書人也是好的。如今還是把你扔出去了，聽說皇帝身體極差，若是真有不測，你連個孩子都沒有，才真正是苦了你了」

  「入宮也未嘗不是好事，聽說御膳房的桃花酥極好吃，上次皇帝賞了一些給定遠侯家，她們家的箏姐兒吃了一直惦記著，講給我和珍姐聽。女兒羨慕的緊，入宮以後，只怕是吃的都厭煩了呢」，我怕姨娘為我擔心，只好故作輕鬆，「而且我聽說皇上像極了已故的孝嘉純皇后，母親說皇后是她見過世間最美的女子，人又和善，還是有名的才女，想來皇帝也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呢」

  姨娘恨鐵不成鋼的笑道，「美男子有何用，姨娘不管他怎麼樣，只要二小姐可夜夜安睡、不缺衣少裳，姨娘便可放心了。」

  「姨娘大可放心，女兒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絕不會委屈了自己」我輕輕的握了握姨娘的手，清瘦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