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九章 謀定後動 下
曹進寶看向蘭子義,他揚起嘴角想要發笑卻又努力的壓抑自己想笑的衝動,蘭子義看得出曹進寶並不屑於回答這個問題,但曹進寶終究沒有笑出來,蘭子義也不好發作。隻聽曹進寶道:
“百姓不會怎麽樣,他們該種田還是會種田,該上稅還是得上稅,隻不過我贏了的話從今往後物價不會再有大漲,百姓手中不會缺錢,京商贏了的話現在所有使用紙鈔的百姓,他們手上的所有財務都會變得一文不值,而且現在底下已經沒幾個人不用紙鈔了。”
桃逐兔不解的問道:
錢都是
蘭子義道:
“曹老板若敗,那隻明京商們用銀子擠垮了他的紙鈔,他的紙鈔變成廢紙的同時銀子的比價會漲到一個想都不敢想的高度,而那時百姓們手中已經沒有多少白銀,白銀全在京商手裏,百姓手中的紙鈔又一文不值,那麽他們的財產就會毫無疑問的被京商用極低的價格收走。”
曹進寶看著蘭子義讚許的點點頭,他道:
“衛候果然聰明,一點就通。”
桃逐兔道:
“我還是聽不明白。”
曹進寶道;
“沒什麽,並不需要所有人都明白,你見不到那一幕最好。”
這時桃逐鹿插話問道:
“京商高價收走百姓財產的前提是百姓用白銀交易,隻要到時候百姓不用銀子不就得了。”
曹進寶聞言搖頭苦笑道;
“不用銀子用什麽?用東西以物易物?古人倒是有拿絹帛當錢花的,可絹帛質量又如何保證?”
蘭子義歎息道:
“金銀本是身外之物,人生時不能以金銀果腹,死時不得攜財寶登,要此何用?古時西寧州蠻夷酋長皆以金多為雄,為奪金銀此輩相互殺戮死傷無數,官府不能禁,刺史梁毗走馬上任,邀酋長赴宴,酋長以金為禮,而梁毗則置金銀於桌前痛哭流涕曰:‘此物饑不可食,寒不可衣,汝等以此相滅,今將此來,欲殺我耶?’,遂將金銀散去。蠻夷酋長因此慚愧,自此以後不重金銀而重糧穀,西寧由是歲歲大稔,政通人和。當年南梁世風奢靡,人人皆以金寶為貴而不蓄糧穀,侯景一亂,建業斷糧,累家連戶闔門餓死,死時懷中猶抱金玉,可那金玉又有什麽用?能買的來糧食嗎?
隻是如今世道,細民無知,隻貪金銀之利,不知金銀無用!若使下人人不以金寶為貴而貴棉穀,下何憂不太平!”
桃家兄弟聽著蘭子義的慷慨議論紛紛點頭,隻是隻是他這番高談闊論狠狠地刺激到了曹進寶,雖有蘭子義之前的警告,但曹進寶還是搖頭冷笑,開口嘲諷道:
“‘金銀生不是貨幣,但貨幣生是金銀’!這個世界上隻要有人就會有買賣,有買賣就會有貨幣,需要用貨幣人們就會選擇金銀,不是人們貪圖金銀,更不是金銀無用,而是百姓們需要統一的市場,需要強而有公信力的貨幣。可我大正百姓現在用的是什麽呢?既不是古時流傳到現在的銅錢,也不是大正特有的絹帛,更不是衛候你所的糧食,而是白銀,是洋人和我們做生意時整船整船拉來的白銀!洋人的鷹洋居然都能在我大正流通,這簡直是恥辱!”
蘭子義見曹進寶頂嘴麵露不快,他道:
“我不知道你的什麽生貨幣,更不知同是銀子為何鷹洋就不能用,我隻知道若非你們這些奸商誑誘,百姓豈會貪圖金銀,不知耕稼!”
曹進寶苦笑道:
“對,沒錯,士農工商,我們這些商人永遠都是下九流,百姓不種田是因為我們倒賣貨物,讓人知道下還有不用麵朝黃土背朝就能賺錢的方法;四方叛亂也是因為我們到處流動給下散播消息,攪亂了村社裏死水一潭的人心。你們這些聖人門生何時才能明白,曆史是進步的,未來和過去是不一樣的。你們整抱殘守缺,念叨著什麽三皇盛世,堯舜之治,難道非得退回到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的國寡民你們才甘心?你們何時才能正視市場邏輯,正視貨幣經濟?”
蘭子義聞言勃然大怒,隻是蘭子義並不知道他的憤怒當中有一多半都是因為自己聽不懂曹進寶嘴裏拽出來的那些聽都沒聽過的新鮮辭藻,他猛拍馬鞍,指著曹進寶開罵,旁邊桃逐虎急著給他牽住馬才沒讓他被掀翻在地。蘭子義罵道:
“你這奸商,自作聰明也就罷了,居然還敢辱沒聖門!散布異端邪!爾等重利無義卻還要編出一套鬼話來給自己開脫,你好不聰明!”
本來之前幾人聊都是聲私語,可剛剛曹進寶和蘭子義的爭執卻變成了大庭廣眾下的吼叫,隨行隊伍連帶著周圍百姓都朝這邊看了過來。蘭子義一時發怒惹來關注,見周圍人都瞧了過來他有些下不來台,於是他勒馬掉頭道:
“曹老板,我今日還有其他事,就不去摻和你赴宴了,告辭。”
可曹進寶現在又怎能缺了蘭子義的助力?他立刻放下姿態拱手向蘭子義謝罪道:
“衛候留步,是我剛才一時衝動,錯了話,我本就沒讀過幾本聖人書,歪理邪也就容易進我腦袋,衛候大人大量,看在我與代公的交情上,衛候就原諒我吧。”
蘭子義冷哼道:
“曹老板與我爹有交情又如何?我才不信我爹會由著你當眾侮辱聖人,更不信我爹會容你自作聰明!”
著蘭子義便要走,曹進寶隻得調轉馬頭追上去挽留,如此連續挽留了三回蘭子義又回到曹進寶的隊伍中。由於剛才的衝突,這次回到隊伍中後眾人的氣氛很是尷尬,蘭子義與曹進寶兩人都不再話,隊伍行走著甚是沉悶。
蘭子義雖然剛才發怒,可曹進寶的話他是聽了進去的,現在冷靜下來後蘭子義越想越覺得曹進寶發的紙鈔牽連廣泛。於是在沉默許久後他問曹進寶道:
“曹老板,我想來想去,朝廷與其借你的紙鈔幹嘛不自己印紙鈔?我若把你的這些印鈔的門道告訴朝廷,朝廷豈不就用不著你了。”
曹進寶見蘭子義主動搭話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他這次不敢再做姿態,隻敢心翼翼的:
“朝廷印鈔我並不怕,因為朝廷印的隻有可能是寶鈔,那東西沒法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