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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五章 分道揚鑣

  坐在那個任公子旁邊的幾個人立馬問道:


  “北方怎麽樣了?難道已經沒飯吃了?”


  任公子擺擺手,連聲說“何止”。然後任公子皺起鼻子,繃緊了上嘴唇,真張嘴扯得好像要把天給吞下去,他道:

  “北方早就沒飯吃了,現在已經遍地人吃人,我爹管漕運,北方有多缺糧食他可清楚。要說這群窮鬼吧,平日裏坐吃山空不積蓄,稍微遇到點災就要餓死人,這也就罷了,你們可知這些刁民有多麽無恥?”


  那幾人問道:

  “怎麽個無恥法?”


  任公子道:


  “這些刁民自己沒得吃也就算了,他們還要惦記別人手裏的糧。你說當地士紳,富賈商家,人家平日裏懂得經營,有積蓄,遇到災年勉強可以養活一大家人,就這麽點糧食自己吃都還嫌不夠,可那些饑民還要聚到大戶門前要糧食,哪有糧給他們嘛?可你們知道那些拿不到糧食的刁民想出什麽餿主意來要糧?他們把街上、地裏那些死人的人頭割下來扔到士紳院裏去,好端端的宅子被弄得又臭又腥!那些人頭可都是刁民們的親朋好友啊,刁民不想著把人埋了,反倒辱沒死人,處心積慮的想要騙得糧食,不勞而獲!說實話,這些刁民就該被餓死!”


  桌上其他幾人聽著任公子的話不住點頭符合,隻有一人不應,那人想了想後試探道:

  “可是任公子,當地士紳手裏的糧食都是從百姓們的手裏收上來的,百姓們沒了糧吃去問大戶們借點也是沒辦法的事,您這麽說是不是有失偏頗?”


  任公子聞言連著哼了好幾聲,他雙目如炬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正義感,嘴角上揚顯示出他對說話人的極度鄙視,他教訓那人道:

  “我這麽說可不是偏頗,我是替當地士紳們說公道話。


  我大正賦稅從來都是效法先古,十一而稅,一年糧食隻收一成,剩下九成全是那些刁民的,他們有什麽不夠的?就算是那些佃戶,每年收成也隻不過有一半交租,剩下一半還不夠他們吃的?

  我跟你們講,這些刁民一點也不可憐,他們就是懶,就是貪,遊手好閑,平日裏寅吃卯糧,周轉不開,到了年末活不下去就向士紳借錢,士紳們好心把錢糧借給他們救他們渡難,可他們借了錢卻不按時還,到了災年還要『逼』著士紳免除他們的債務,真是豈有此理。


  你不要去可憐那些刁民,北方,還有大正其他地方的那些刁民都一個德行,不服教化,不學無術,窮鄉惡水出刁民!我曾隨我爹往北方幾個縣裏去過,當時我還年輕,以為天下子民都一樣,於是我便去鄉間私塾裏看了看,我當時想領著私塾裏的那些小刁民去名勝古跡看看,開開眼界,結果你猜怎麽著?這些刁民每一個願去,全都跟我說什麽家裏牛還沒有喂,豬還餓著肚子,田間草還沒有拔。我生氣的問私塾先生怎麽你的學生都是這個德行?那私塾先生居然對我說,他的學生得回去忙農活,沒時間出去瞎逛。瞎逛?我帶他們去開眼界怎麽就成瞎逛了?


  要說還得是我江東子弟,京城子弟有悟『性』,有才華,還是私塾學生,我曾經帶著一隊角總少年遊覽太學,當時我問了他們一個問題,我問北宋亡國之後,下一個是哪個朝代。結果有一學子當場便作答道‘偽齊’,我都沒記得有這朝代。於是我問他‘為何是偽齊啊’,那學子道‘金人破汴梁後於中原建立偽齊,當時趙構尚未南下稱帝,所以此時代宋的應當是偽齊’。我聽到這話真是冷汗直冒,這等史料我都不記得,這學子居然記得。什麽叫後生可畏?這才叫後生可畏!什麽叫大正的未來?這才是大正的未來!你所說的那些刁民活在這世上就是在浪費大正的糧食,他們這次活該餓死,餓死算了,要他們有何用?“


  同坐的其他人聽到任公子這番高論,無不心服口服,拍手讚同,就連剛才稍稍抗議的那人也都不住點頭,佩服的五體投地。那人說道:

  “是仆一時鬼『迷』心竅,說錯了話,幸得公子點撥我才能撥雲見日,得問真言,公子於我真是恩同再造!來,任公子,我敬您一杯!”


  說著那人便拿起酒杯,其他人見狀紛紛舉杯符合,而任公子則舉杯客氣的笑道:


  “你們呀,可得記住,那些刁民根本就不是人,別替他們瞎『操』心。”


  若是換作以前,就那個任公子說得這番話,蘭子義不上去和他動手也要跟他大吵一架,可是現在,蘭子義已經沒有那閑心思去淌渾水了,他隻是嘬著茶在想,當時自己怎麽就會和詩社裏的這群“人上人”混在一起。


  那邊任公子的桌上一輪飲罷後,有人便問道:


  “任公子,你剛才提到季公子,他不是在京城科舉麽?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運河上?還與你同船?”


  任公子道:


  “我並沒有與他同船,我隻與他擦肩而過,我往北走,他往南去,我看船上那人像他,可他卻裝作沒看見,我還以為我看錯人了。“


  另外一人道:


  “我可聽說季公子惹了不小的麻煩,昨天京城晝閉城門就是為了捉他。“


  那個任公子聞言點頭道:

  “我也是登岸之後聽說到這消息。我從晉陵來,路上遇到他,我猜他是要南下回餘杭去,可能要出海逃跑。“


  聽到這裏蘭子義已經得到了足夠的消息,他已經得知了季知年的動向,更重要的是蘭子義知道了季知年走的是水路。


  在蘭子義凝神偷聽的這會功夫中,南宮微雲一言都沒發,她隻看了一眼蘭子義的臉,便明白了蘭子義的心思。在這段時間裏南宮微雲隻是靜靜的吃菜,喝茶,觀看街上風景。直到蘭子義得知了季知年的去向舒展眉頭之後,南宮微雲才開口問道:

  “蘭公子是在追查那位季公子?“


  南宮微雲聲音壓得很低,隻有對麵蘭子義能聽到,而且她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周圍人就算看到她開口也難起疑心。


  蘭子義被南宮微雲點破心事,略顯吃驚,旋即他又靜下心來,他喝了一口茶,笑道:

  “南宮姑娘很是淩厲,你怎麽知道我對季公子感興趣的?”


  南宮微雲道:

  “那一桌第一次說出季公子的名字後,蘭公子你便凝神靜氣,側耳傾聽,等到聽出季公子去向,你的臉上便冰消雪解,我正是從蘭公子的臉上看出你的心事的。”


  蘭子義道:


  “這麽說來我還是有待曆練,這麽容易就被人看破,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南宮微雲道:

  “這麽說來是小女子『逼』得蘭公子窘迫了。”


  蘭子義道:


  “哪裏哪裏,姑娘你隻是心思細膩罷了。”


  南宮微雲道:

  “公子既然誇我心思細膩,那就容我再多說一句。我看公子剛才便一直沒有動筷,現在更是坐立不安,我猜那季公子很是重要吧?蘭公子你就不要耽擱了,快走吧。”


  姑娘的善解人意溫柔了蘭子義的心,蘭子義低頭看了看,見到桌上菜肴被南宮微雲吃掉不少,知道她應當已經飽腹,於是便拱手道:

  “多謝姑娘成全,我的確有事要忙了。不過在你走之前,我還有一物相送。“


  說著蘭子義便起身引南宮微雲下樓。南宮微雲跟上蘭子義,兩人下樓來到酒樓門口,卻見馬場夥計已經在門口恭候。那夥計牽著韁繩拱手說道:


  “少爺,您要的馬已經送來了。“


  蘭子義對著夥計點點頭,然後出門接過韁繩,他將南宮微雲引到馬前,把韁繩親自放到她手裏,南宮微雲輕撫這馬兒說道:

  “好馬,好馬,肩高體壯,『毛』『色』發亮,真是一匹好馬。公子你是要送給我嗎?“


  蘭子義點頭道:


  “姑娘一人怎能沒有畜力代步?鞍韉我都已經準備好了,姑娘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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