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埋寶室中(六)
禪師道:
“那是辛卯年夏天,正在七月間,當時我求一姑娘不得,正心中抑鬱,便想要去找樊哲旺一訴衷腸,當時他正在大書院講學,書院專門給他安排了一間臥房,於是我便在晚間過去拜訪。當晚我去的有些遲,沒能在他下課時當著他的學生,師友的麵去迎候他,結果他大為惱怒,狠狠地教訓了我一番。
教訓我其實也無妨,誰叫他是老師呢。我當晚與他的臥房中和他聊了許久,開頭的時候還在談天說地,但慢慢的話題就變了味,樊哲旺開始向我傳授自己和女人**時的技術,慢慢的他變化話題轉向**本身,他告訴我人之所以**乃是因為人積累的壓力,隻要能釋放自己的壓力,人的問題就會得到解決,所以**的對象是男是女並不重要。他說在我去的前一天還有他的一位學生也前去拜訪,當晚他就趁那學生不注意的時候替那個學生‘釋放了壓力’,第二天那個學生就輕鬆了許多。然後樊哲旺對我說,他‘也想對我做同樣的事情’。“
蘭子義聽聞不可思議的冷笑道:
“師傅你總不會連這種鬼話都信吧?”
禪師笑了笑,答道:
“我沒有信他,所以我當時便拒絕了他。但同時我也沒有信我自己,所以我當晚並沒有離開而是和他一起在臥室裏過夜。”
蘭子義道:
“看來師傅的故事還沒有講完。”
禪師點點頭道:
“是啊,這個故事還沒有完。
當晚我本想離開,我也本應離開,但天『色』已晚,樊哲旺要我留下的態度又非常強硬,所以我也就……聽從了他的吩咐,我覺得他也不至於好男『色』到半夜過來‘強襲’我。不過鑒於他說他前一天晚上就是趁著他另一個學生入睡時下黑手,我當天晚上就沒有入睡,黑夜中我一直睜著一隻眼。
我的警惕挽救了我自己,當夜過半的時候樊哲旺起身解手,在他解手回來之後他在我床頭站了許久,我能聽到他興奮的喘息聲,而他卻沒有發現我在黑暗中一直盯著他。“
蘭子義聞言道:
“能給師傅你做老師的人肯定是人中龍鳳,怎麽他就會沒有發現你醒著呢?”
禪師聞言搖頭笑了笑道:
“那個樊哲旺其實並不聰明,他隻是擅長耍小聰明,後來我讀書愈多,見人愈之後,我才發現他所說的那些新奇玩意隻是東挪西套,他把別人的東西偷來裝飾自己的門麵,而他自己其實隻是一個空殼。
衛侯聽過那個故事嗎?有兩個頂尖的下棋高手,普天之下唯有他二人可互為對手,其他人全都無法與之匹敵。直到有一天第三個人出現,這個第三人可以同時下兩盤棋,兩盤棋同時挑戰這兩位頂尖高手。衛侯可知個中緣故?“
蘭子義點頭道:
“我知道,那個第三人肯定是一盤先手,一盤後手,隻要兩盤棋不再同一個處,第三人就可以照搬兩名頂尖棋手的棋路放在棋盤上,用甲的招式去對乙,再拿乙的招式回來對甲。第三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走出一步棋。”
禪師笑著點頭道:
“衛侯所言正是,第三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走出一步棋,但他卻偷到了贏棋的沒命。這個故事是樊哲旺告訴我的,後來我才發現他不僅是講這個故事,他是一隻在用這個套路。”
蘭子義道:
“聽禪師這樣將來,那個什麽樊哲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真小人,為何師傅你還會去信他。”
禪師聞言略微低下頭,他略顯落寞的答道:
“沒有誰天生就通曉一切,沒有誰天生就看透一切。有的隻是不斷地挫折和不斷地學習。聖人雲生而知之者上也,這生而知之絕不是說生下來就什麽都知道,而是說生下來便有高於常人的悟『性』和洞察能力,隻要外界有條件刺激,生而知之者便會通過自己經曆的事件學習事件背後蘊藏著的動機,那便是道。
說會樊哲旺的事情,其實事情並沒有什麽難於理解的,我求學的道路上碰到了一個能言善辯,巧飾虛偽的人渣,我被騙了,但我足夠警惕,於是我沒有被他騙去身子。衛侯,犯錯不害怕,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怕的是犯了錯卻不對自己承認錯誤,不去學習為什麽錯。
其實衛侯你的天資已經相當卓著,不僅見多識廣,而且一點就通,隻是『性』情上稍微有些年輕人常有的衝動。若有第四麵牆,衛侯在牆內可謂是一流,但對於牆外的觀眾而言,衛侯就不怎麽討喜了。“
蘭子義聞言笑道:
“禪師你的話越說越玄乎,什麽第四麵牆,我從來就沒有聽過這種東西。“
聽禪師說了這麽多,蘭子義已經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結被打開,禪師所忍受的痛苦要遠大於他蘭子義,而禪師卻可以平靜的麵對自己的過去。
想到這裏蘭子義產生了疑『惑』,他開口對禪師道:
“師傅剛才將自己受辱的事情描述的非常仔細。”
禪師道:
“不錯,在我們麵對自己過去創傷的時候我們很有可能會為了讓自己容易接受過去而隱藏細節,找尋借口。詳盡的描述自己的回憶就是接納自己的過程,如果我們可以描述清楚自己回憶的每一個細節,那麽我們就已經事實上接納了我們子義。“
蘭子義道:
“既然如此我有個問題想問師傅。”
禪師道:
“衛侯請講。”
蘭子義道:
“那個樊哲旺有沒有碰你。”
禪師道:
“沒有,他沒有碰我。他在我床前站了許久之後自己退回去床上去了。”
蘭子義道:
”他為什麽退回去?“
禪師道:
“或許是因為他害怕我會揍他,他四尺不到,站起來知道我的胸口下麵。”
蘭子義道:
“真的嗎?他真的沒有碰你。”
禪師道:
“真的,他沒有碰我。”
蘭子義又問道:
“真的嗎?”
禪師又答道道:
“真的,他沒有碰我。”
蘭子義聽著禪師的回答,注視了禪師許久,禪師的連上雖然有些許情緒的起伏,但他終究還是那副篤定的樣子。蘭子義笑道:
“師傅回答這些問題的時候如此淡定,真是令子義欽佩。”
禪師道:
“我不是生而淡定,也不是從來就這樣。你可知道我與那樊哲旺相處許久,在很長的時間內那個家夥都不停的跟我說龍陽之好乃是好事,兩個男人的結合代表著重陽的回歸,應當被讚美,而朝廷不容離經叛道之人存在,故意壓製男『色』,他要對抗朝廷,對抗這個不公的世界。你知道他曾跟我講過什麽故事嗎?他說當年高山流水伯牙與鍾子期就是斷袖之交,鍾子期死,伯牙摔琴,而後世人為了紀念這份真情,所以將重新找到配偶成為續弦。他說續弦這個詞用在女人身上簡直就是一種侮辱。可那樊哲旺實際上有個老婆還有兩個女兒。”
蘭子義聞言道:
“那樊哲旺的老婆可真可憐。
師傅說樊哲旺不停的想你講述龍陽之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禪師笑道:
“衛侯有長進,知道問為什麽了。
樊哲旺有意無意總在我跟前替龍陽之好的行為叫做按時。衛侯要知道我們的心智在接納外物的時候是不假區別的,隻要我們的五官健全,外部哪怕隻是一聲蟬鳴都會留在我們心裏。他有意無意的提起此事便是將他嗜好的龍陽之好強加於我的心神記憶當中。
他若明著向我提他的斷袖癖我肯定會拒絕。但他隻要不停的旁敲側擊,哪怕我不承認,哪怕我不注意,他所說出的話,他講出的歪理都會留在我心裏。而日積月累之後這份記憶就會和他灌輸給我的邪說合二為一,最終就像是那些被我壓抑的情緒一樣從我的心底湧出,占據我的腦海。到那時候我就真的如樊哲旺想要的那樣變成斷袖癖了。
衛侯剛才說我訴說此時時淡定的讓你欽佩,其實不必。當日我離開樊哲旺並且與他決裂之後我痛苦的不知所措,長期被他暗示創造出來的觀念被我自己拒之門外,最後讓我和衛侯一樣陷入了狂躁之中。直到我遇到了極樂禪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