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釜底抽薪(下)
蘭子義壓低眉頭盯著馬上的衛軍,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他此刻正在努力克製自己心中的怒火,力圖避免自己一口火噴出來把這些來宣令的台城衛給罵個狗血淋頭。
倒是在蘭子義一旁的戚榮勳放聲罵道:
“遊獵的時候嫌神機營吵,現在被妖賊打了反倒要讓神機營過去,沒看到全營各處都在請求鳥槍手支援嗎?”
蘭子義在壓了壓自己的火氣後覺得自己可以開口說話了,但他一說話聲音便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就像他現在渾身被氣的發抖一樣。蘭子義瞪著衛軍問道:
“德王既然是一軍之主,大營統帥,那整個軍營便是他的大帳,四麵營牆便是他的帷幕,留在這裏便是為德王守大帳,把人調過去又有什麽區別?“
那衛軍聞言冷哼一聲,說道:
“衛侯能言善辯,小人自知說不過你,但任你怎麽說軍令就是軍令,王爺下令調人就得調。“
衛軍說話時盛氣淩人,而且態度堅定,一點也沒有鬆口的意思。蘭子義本就對德王軍令有疑惑,在聽這衛軍趾高氣昂的下命令,心裏被狠狠的刺激到了,當下便問:
“德王著急把神機營調去莫不是想要棄軍出逃?“
蘭子義此言一出,那幾匹被衛軍騎過來的戰馬突然之間全被驚嚇到,衛軍費了一番功夫才把馬給安定下來。
旁邊又是放火又是砍人的馬剛來都沒事,現在蘭子義說了一句話馬居然就驚了,這不是馬受驚,這是馬上的人心事被說破猴急的心情傳到了馬身上,把馬給點著了。蘭子義本是發怒胡說了一句,沒想到卻切中要害。
帶頭那衛軍按下馬後氣急敗壞的指著蘭子義說道:
“衛侯休要胡說!“
蘭子義則問道:
“公公可知道此事?我要見公公!“
那衛軍舉起手中旌節指著蘭子義說道:
“就是魚公公遣我們幾個過來的,要不我手中怎麽會有大帥的東西?“
衛軍把話說完,兩邊人便對峙了起來。
那些奮戰在牆頭的禦林軍戰士們雖然各個都是近戰好手,手下長刀連片揮舞好似嫩柳垂風,搖曳不止,刀刃每一次斬破夜空都能夠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妖賊臨終前的慘叫隨著他們的殘肢斷臂被拋向空中,然後一起跌落牆頭,栽倒到地上去。
但沒有火槍支援就無法壓製住牆外持續攻來的妖賊大軍,禦林軍雖然身手了得,但砍完一個又來一個任誰也受不了。
牆上的戰士們苦戰不止,他們苦苦支撐著戰線不讓妖賊突破,他們不斷的高聲嚎叫,請求近在咫尺,就在門口停留的火槍手們上來支援。可正在對峙中的台城衛和蘭子義之間卻冷的能把天上飄落的雨點凍結在空中,就好像旁邊拋灑的熱血與他們處在兩個世界一樣。
蘭子義眼睛眨也不眨瞪著那些馬上的台城衛好久,可馬上的人卻一直將臉埋在黑暗之中。再也等不下去的蘭子義甩手指向牆上奮戰的軍士,對這台城衛罵道:
“你看看!你看看!你哪怕不用在這裏與這些弟兄一起出生入死,你也去聽聽弟兄們的嚎叫!你忍心現在釜底抽薪把人調走嗎?“
那台城衛聞言冷冷地答道:
“軍令就是軍令,我等也是聽從軍令行事。“
蘭子義怒不可遏,他繼續說道:
“現在西門口這裏我軍以少敵多,將士們在這裏出生入死你卻讓我把人調去供德王出逃,沒有人會這麽幹,我更不會!“
台城衛聞言再次揮動自己手中的旌節,他開口說話,語調變得比剛才更冷。台城衛說道:
“你要抗命?”
蘭子義揮手轉身,朝著那些鳥槍手走去,他大聲說道: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德王要跑路有的是禦林軍和輯虎營送他,這些神機營的鳥槍手軍中要用,沒人會分給他殿後!”
可蘭子義沒想到的是他話剛說完那幾個騎馬過來的台城衛便從馬上躍起,一點聲響也沒有的飛臨蘭子義頭頂,那些包裹在台城衛身上的鬥篷剛一升空便翼展開來,在下落的時候又變成遮天蔽日的黑幕,將人籠罩其中。
幾個台城衛一起攻來,連成片的鬥篷瞬間將蘭子義遮蔽其下。守護在蘭子義一旁的桃逐兔在剛才台城衛剛來的時候便把這幾個人戒備起來,現在對麵攻來桃逐兔立刻拔刀在手,他大吼一聲“少爺小心”便推開了蘭子義,然後跨腳收刀,揮臂上舉,迎上從黑暗中閃現出來的一刃寒光。
台城衛攻勢淩厲,出招狠毒,他們的鬥篷掩蓋了他們的輪廓,黑暗之中讓人無從分辨他們的四肢所在,突然閃現出來的刀刃出乎了絕大多數人的預料,寒光從不可能的地方滲出,若那光芒末端的刀把是被人握在手中的話,這些台城衛在空中飛行的時候肯定已經悄無聲息的轉過大半圈了。
台城衛身手好,桃逐兔身手也不必他們差,這些障眼法早就被桃逐兔看穿,他那舉刀的動作似是再守,又像在攻。在把攻來的刀刃擋下的同時,桃逐兔這一擊還將台城衛的刀刃向後引去。
剛剛落地的台城衛腳跟還沒著地便挨了桃逐兔這一下,身體不由自主的便向前麵傾去。那台城衛隻有用力前壓將桃逐兔撲倒或是守著後退才能保持自己身體平衡,可這衛軍明顯感覺到在被桃逐兔隱藏在刀刃後麵的強大力量,他知道無論他是進是退都會被桃逐兔後手的大力揮斬擊中。
他們這些台城衛從天而降的攻法本就拚得是一個出其不意,既然出手已經被桃逐兔看破,再繼續下去以他現在飛在天上無根無基的樣子也隻能被砍廢。於是乎台城衛順勢將手中刀向桃逐兔頸部擲出,自己則借著最後一點力道反身彈回去落地。
桃逐兔本是算準了台城衛落點想要借助刀後大力劈出,一刀下去天上飛的這人肯定擋不住。沒想到把對方看破的並非桃逐兔一人,在台城衛擲出刀後桃逐兔聚集在肩膀上的力量瞬間撞到了棉花上麵,而他的脖頸則受到了威脅。
突遭變故的桃逐兔先是換招,收刀將對方的刀刃撥開,可這一下耽誤已經讓那衛軍落地。等桃逐兔再想換著進攻時麵前的台城衛已經兩把短刀在手,做好了防禦準備。
桃逐兔已經失去了發動進攻的先機,更何況落地的台城衛並非隻這一人,在桃逐兔身後、左右還各有一人也落了下來,這三人可沒有被桃逐兔擋住,現在三把刀已經從桃逐兔後腦,兩腋三個方向齊齊攻來。
三人離桃逐兔各有遠近,落地也是前後腳,但這三把刀來到桃逐兔跟前時偏偏是同時抵達,桃逐兔後退路線已經被三刀鎖死。被逼急的桃逐兔先是揮出右手撥開右下刀刃,這樣一動再配合頭頸動作躲開了身後一刀,可這也讓桃逐兔把自己的後背暴露給了剛才捅向自己左肋那把刀。
桃逐兔已經盡力,他實在找不出同時當下三把刀的方法,事到如今也隻能硬挨這一刀了。就在桃逐兔硬挺著準備被刀刃擊中的時候,身後那刀卻停在了自己的後心口,之前被擋下的那個台城衛也在此時飛馳而來用刀夾住了桃逐兔的脖子。一個衛軍得手,其他幾個被桃逐兔架開的衛軍也都跟著出刀,一下子桃逐兔從頭到腳都被刀刃抵住,再也動彈不得。
桃逐虎僵在當場,嘶開嘴掃視了一圈周圍人,這些台城衛依舊把自己的臉隱藏在黑暗中,使人不得覬覦。再看蘭子義那邊,剛才桃逐兔奮起反抗的同時蘭子義便被台城衛擊倒在地,現在刀正在他脖子上架著。戚榮勳也已經被台城衛拿刀止住,隻是看戚榮勳那樣子好像並未掙紮便被製服,依他的身手這太不像話。
電光火石之間兩個帶兵的將領就被製服,在場的其他官軍既沒有時間也沒有膽量去反對台城的行動,隻得乖乖楞在原地,不敢動彈。
桃逐兔雖然不敢動彈,但他並沒有扔掉手中的刀,他看著蘭子義問道:
“少爺.……”
蘭子義被身後的台城衛按得單膝跪在地上,他大聲叫罵道:
“你們這群混蛋想幹什麽?我乃代公之子,衛亭侯蘭子義,豈是你們這些小人可以動彈的?”
領隊而來的台城衛依舊騎在馬上,聞言冷冷的說道:
“我等出發之前公公便委付我們,衛侯桀驁不馴,估計要抗命不遵。一旦衛侯不聽宣,我等便可憑節將衛侯就地正法。”
蘭子義被壓在地上,台城衛的刀刃已經切到了他的皮肉之中。脖頸傳來的疼痛以及當下受到的屈辱讓蘭子義怒火中燒,再也忍耐不住,他吼道:
“要殺便殺,我蘭子義一心為國,頭可斷,兵不可調!”
那領頭的台城衛聞言沒再繼續去問蘭子義,反而掉頭問戚榮勳道:
“戚候呢?也要跟著衛侯一起掉腦袋?”
出人意料的是戚榮勳被問到話後氣喘籲籲的答道:
“我聽命,我聽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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