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陳五哥
桃逐兔在路上又給蘭子義說了不少事,什麽兩派爭鋒啊,桃逐虎領著馬場夥計巡場啊,昨晚上差點火拚啊,言語之間自然免不了對百姓們的不滿。
蘭子義默默的聽著桃逐兔的話,心裏麵則在勾畫今後事情的走向。蘭子義真是佩服仇家父子倆,這兩人總是能洞察別人遺漏的要點。
在蘭子義走路思考之際,桃逐兔已經帶著蘭子義走到聚集的人群中間,幾個穿著不同,一看就是馬場那邊出來的精幹夥計從蘭子義和桃逐兔手裏接過馬匹,桃逐兔則引著蘭子義往另外一邊方向去,到這個時候任月山間如何討厭地上的泥濘她也都隻能下馬隨在蘭子義身旁步行了。
又走了一段路後蘭子義明顯的感覺到了前方人群的稠密,所有人都麵向一個方向聚成一圈,像是看戲一樣竊竊私語,評頭論足。原本蘭子義是想擠到人群中去,沒想到的是在前開路的桃逐兔拍了拍前麵人的肩膀,低語幾句,人群便分開一條路來,蘭子義這才發現他們這邊的人群中許多都是馬場的夥計。
蘭子義在眾人的注目禮中向前走去,還沒走到最前麵便聽到裏麵傳來桃逐虎的聲音道
“我們不是土匪,來這裏是討公道不是造反的,你不能這麽幹。“
蘭子義走到人群前麵,隻見桃逐虎正與另外一人麵對麵坐在一張破桌前,桃逐鹿就站在桃逐虎身後。出乎蘭子義意料的是與桃逐虎對手的並不是朱十六,而是另有其人,朱十六這時正如桃逐鹿一般站在那人背後。
與桃逐虎對手的是個皮膚黝黑的精壯漢子,他前麵半個腦門都禿了,整個臉看著黝黑發亮,從他布滿麵龐的皺紋可以看出,這人平日裏少不了在外奔波苦勞。或許是長期的風吹日曬摧殘了他的容貌,又或許是風霜露宿,人情冷暖催熟了他的心智,這人的目光銳利無比,配上他一身身繃緊的肌肉顯得他咄咄逼人。
聽到桃逐虎的話那人開口說話
“桃大少爺,您是富家公子,不了解地方民情,不是我要喊打喊殺,是百姓們聚在一起自己喊出來的。您還是回城裏好好呆著,等到我這裏事情辦完了你再出來。“
這人的嗓音沙啞艱澀,他的聲音聽上去像是一條喘息的病狼,讓人心中難受無比。
相比於對手繃緊肌肉和精神,雖然桃逐虎也是氣勢洶洶,可他並沒有像對麵一樣如臨大敵,緊張無比,他閑散就像是在自己低頭和人論價一樣。聽到對麵的不講道理,桃逐虎立刻冷笑道
“我管你叫陳五哥還是叫陳五弟,你是我家少爺調動起來的,你就要聽我家少爺的。我家少爺隻是為百姓討個公道,沒他媽教你抗稅造反。你在這裏打著我家少爺的旗號胡作非為你還想叫我回去,我回去怎樣,等著你在這裏脅迫百姓捅破天後把黑鍋甩給我少爺?”
坐在對麵的陳五哥說道
“既然桃大少爺提起了侯爺,那我可有話要講了。我聽十六告訴我昨天侯爺隻讓我們放手去幹,有他為我們撐腰,並沒有安排大少爺你們過來摻和。結果我們昨天幹的好好的,你卻領著人半道衝來說要管事,天下豈有這種道理?
桃大少你口口聲聲說侯爺要為我們討個公道,那我就想問了,官府一年收兩茬稅,皇糧占一分,雜捐占六分,一畝地手走七成糧,遇到凶年還要照數收。我們這些百姓被搜刮的沒糧吃所以才借季家的高利貸。按你的說法抗季家的債是公道,那朝廷的稅呢?我們把季家的債推掉了官府的稅可還在我們頭上懸著呢!我們不抗稅,不抗捐遲早要被官府搜刮得一幹二淨,衛侯為我們討公道難道隻管我們的債不管我們的稅?“
桃逐鹿道
“朝廷隻收皇糧,不催雜捐,苛捐雜稅皆是地方官吏貪贓枉法所致。百姓們不堪重負自可秉明衛侯,衛侯定於廟堂之上向皇上稟明此事,為百姓們討還公道,你又怎能以此為借口煽動百姓們?你知不知道你在謀反?”
那陳五哥冷哼一聲道
“桃大少爺,你身在官家終究隻為官家說事。你當你說的這些鬼話我是第一次聽?我告訴
你,是個當官的都會用這種鬼話唬人,我們早就聽膩了。”
言畢,陳五哥便放聲說道
“諸位老少爺們,你們也都明眼看見了,我陳五乃是窮苦人家出身,不敢比這兩位桃家少爺尊貴身份!這兩位少爺昨晚領來的人馬,各個能吃飽,人人有錢花,他們和咱們不一樣,他們是官家貴公子,咱們才是一樣的窮苦人家,你們可千萬不能聽了他的鬼話呀!他們隻會把咱大家夥當槍使啊!”
在陳五哥身後為他站場的眾多青壯聽聞此言全都振臂高呼,蘭子義略微掃了一眼對麵人,看到的全是村中出來的窮苦人。
在陳五哥身後站著的朱十六怕事情談崩,趕忙湊到陳五哥身旁說道
“五哥!大少爺可是侯爺的親信,你這樣說話不好,不要傷了和氣。”
誰想那陳五哥根本聽不進人勸,揮手便把朱十六推開,他站起身來質問桃逐虎道
“大少爺!你張口便提侯爺,好似自己就是侯爺一樣。要說你的話便是侯爺的意思,那我是不信的!侯爺若在便請侯爺出來,好好跟我們這些貧苦人家說說怎麽才能討還公道,否則我們絕不聽你的!”
桃逐虎見對麵跳起來,正想掀桌子翻臉,可他背後卻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咳嗽聲,接著便是蘭子義的聲音
“大哥,消消火,莫傷和氣。”
桃逐虎聽到蘭子義的聲音連忙站起轉身,抱拳道
“少爺!”
然後自個立到凳子後麵。桃逐鹿早就發覺了蘭子義的到來,但之前蘭子義並沒有出來的意思,所以桃逐鹿也就沒有吭聲。
蘭子義向桃逐虎與桃逐鹿拱了拱手,然後徑直走到桌前坐下,桃家三兄弟連同月山間一共四人便呈鶴翼一般展開列在蘭子義身後。坐穩之後蘭子義理了理衣襟,他伸手對著桌子另一邊的陳五哥道
“五哥請坐。”
陳五哥之前雖然聽說過蘭子義帶兵打仗的神情,但他一直覺得這麽一個富貴家中養出來的二世祖肯定是個沒用的廢物,隻要見了麵陳五哥有信心靠著自己的氣勢和凶狠將蘭子義拿下。可真一見麵陳五哥便覺出了不妙,眼前的這個少年雖然沒有桃逐虎那樣不怒自威的氣勢,但他身上的篤定與儒雅卻又另一股震懾人心的番,尤其是蘭子義舉手投足之間的風采,處處透露著一股超越他年齡的聰慧,陳五哥隻覺蘭子義深不可測。
蘭子義隻是淡然的說了一句“請坐”,陳五哥卻像是著了魔一樣感覺自己無法反駁,他狠狠的盯著蘭子義,慢慢地再次回到了凳子上。
見陳五哥重新坐下,蘭子義微笑著說道
“五哥說苛捐雜稅重,這我都聽到了。還請五哥和諸位弟兄們信我,待我回到朝廷一定為大夥稟明此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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