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斬牛出征
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下雨,看不到月亮也看不見太陽,看沙漏可知現在是黎明前月亮落下的時候,也難怪天黑的就像是被關在黑屋子裏一樣。
蘭子義慢慢從床上起來,靜悄悄的走進浴室,沒有叫醒任何人。
因為沒有提前讓人做好準備,這時是沒有熱水的,但這正合蘭子義心中想法。
蘭子義關上浴室門,將佩劍放在一旁,脫下衣物後走到水缸前,拎起一桶冷水從頭澆到自己身上。
春天的水還是冷的刺骨,蘭子義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刺骨的冷刺激著蘭子義,就像是草原上的寒風,蘭子義又想起了落雁關中來來往往的戰士,陣型嚴整的騎兵。
而這正是他想要做得。
蘭子義又拎起一桶水澆到頭上,這次水更冷,更加刺骨,但蘭子義卻沒有冷顫。
他想起了與張望的談話,想起了兵書中所寫的韜略,想起了在家裏聽到看到的故事,這些東西都被這一桶冷水凍結在了自己的腦海中,成為了身體的烙印,那種永不消失的烙印。
蘭子義再此把桶灌滿,有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從自己頭上澆下去。這次蘭子義已經感覺不到寒冷,隻有火辣辣的疼痛傳遍全身,水好像不是水,而是滾油,澆在心中的瞬間就點燃了心中的火苗,那是由必勝的決心燃起的烈火,那熊熊烈火奔騰在蘭子義心中,升華為他的靈魂。
蘭子義渾身肌肉緊繃,他咬緊牙關拿過一旁的佩劍,然後猛地拔出長劍,將劍鞘扔到一邊。
接著蘭子義用劍尖刺破了自己左手的無名指,讓鮮血順著劍刃滑下。
果然好劍,鮮血沒有在劍刃上留下痕跡,如同水滴一樣落到劍柄。
而後蘭子義跪在地上,用雙手捧起佩劍,舉過頭頂,身體半跪著麵向北邊,口中說道
“列祖列宗在上,保佑蘭子義不辱使命,剿滅賊寇,安邦定國。”
做完這一切蘭子義保持著這個姿勢,輕輕出了一口氣。
這並不是什麽祖傳的出征儀式,也從來沒有人教過蘭子義,但剛才從熟睡中緩緩醒來時蘭子義就有一種難以抗拒的衝動去完成這一切。
蘭子義一直以來都想做個讀書人的,沒想到一接到出征的消息,自己還是熱血沸騰,做些奇怪的事情。或許這就是血脈吧。
這時身後的門被拉開,桃逐兔驚訝的說道
“少……衛侯為何這幅模樣?”
蘭子義沒有說話,默默地站起來。
身後桃家兄弟走到蘭子義身旁,
蘭子義伸手接過桃逐虎遞上的毛巾,桃逐鹿又問道
“少爺你手怎麽了?為何再滴血?”
然後桃逐鹿就看到正在流入下水道的冷水和一旁的劍鞘,還有蘭子義手中的佩劍。
桃家兄弟明白了什麽,抿著嘴輕輕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蘭子義擦幹身上的水,換上一身棉袍,在桃家兄弟的幫助下套上甲胄,從上到下一身銀白,一掃剛從詩社出來時的頹廢模樣,好似大覺宗廟裏雕刻的仙將下凡一般。
桃逐虎在一旁一邊為蘭子義著甲,一邊說
“衛侯,該出發了。”
蘭子義點點頭,帶著桃家兄弟走出浴室,天依舊陰沉,還下起雨來,哲兒領著幾個奴婢此後在一旁,端著早飯。見到蘭子義手上有傷,趕緊拿出紗布替蘭子義包好。
桃家兄弟與蘭子義拿過一些幹糧,對這哲兒點點頭,大家都明白的,沒有多說什麽,哲兒隻是說道
“衛侯可要平安回來。”
蘭子義點點頭,與桃家兄弟披甲執杖,龍行虎步往府外走去。
府門口已經有一行台城衛擁著魚公公等候,蘭子義行過禮後上馬跟在魚公公馬後,
過了一會戚榮勳從府中出來,一身山文甲,也是英明神武。
又等了大家才看到德王,哪怕是陰雨天還是能被他身上鎧甲的金光閃瞎人眼,那是一幅什麽樣的鎧甲呀,甲片全部鍍金,上麵還配有白銀雕刻的神獸,頭盔幾乎鏤空,明文暗刻各種繁複的圖案,最誇張的是頭盔頂上的雞冠,不知是從那裏弄來的羽毛,足足有兩尺半高。
遠遠看去德王就像是貼金的泥偶,不倫不類
好在德王興致很高,還在跟旁邊王三李四有說有笑。
蘭子義扶著額頭叫苦,心想這麽一身鎧甲穿真是夠有品位的。
身後桃逐兔在那小聲說
“我敢打賭,這一生甲胄值五百兩。“
桃逐虎說道
“穿著玩意還能出去砍人嗎?“
蘭子義說道
“沒指望他出去砍,他隻要肯安心呆在後麵吃喝嫖賭比什麽都強。“
魚公公見到德王滿臉堆笑,趕緊翻身下馬,迎上前去說道
“老奴魚朝恩,恭迎王爺。“
德王上下打量了魚公公一番,說道
“嗯,你還有點當奴才的樣子。不像有些人,整天就知道跟宮裏告狀,還要我聽他的。“
說著抬頭找到蘭子義,狠狠瞪了一眼。
魚公公滿臉堆笑的說
“老奴我伺候皇上伺候了一輩子,就是皇家的人,王爺您是主子,老奴自然也會把你伺候的好好的。“
蘭子義聽著心中叫苦,果然,魚公公是打算借這次出征的機會討好德王,混個位置。
德王聽著哈哈大笑,一旁王三李四也跟著諂笑,不住的說
“公公果然明白事理。“
接著幾人簇擁著德王上馬,一行人往西邊安遠門走去。
等到城外,四萬多將士已經排開隊列,旌旗招展,雖然陰雨連連,軍容整潔,看得出士氣高昂。
見到德王一行後,眾將士齊聲高呼,蘭子義聽著隻覺熱血沸騰,恨不得現在就率軍殺奔敵營,斬下賊首獻給皇上。
可是沒想到德王卻被這一聲怒吼給嚇了一跳,差點摔下馬來。
好在離得遠,看到的將士應該不多。
接著魚公公引著德王騎馬趕到軍前,
兵部的大人已經在此等候,舉行過簡短的儀式後便有一名軍士牽出一頭黃牛,接著一位力士上身,手持斬馬刀走到牛旁,手起刀落幹脆利落的斬下牛頭,眾將士見狀又是一陣高呼。
蘭子義也在心中叫好,至少兆頭不錯。
然後魚公公對著德王說道
“王爺,請您跟將士們說上兩句吧。“
被斬牛這一出嚇得麵色慘白的德王回頭木訥的問道
“什麽?“
魚公公看到德王的臉色,臉上有些掛不住,不過還是笑吟吟的說道
“王爺~!跟將士們說上兩句,您可是元帥。“
德王點點頭,催馬往前走了幾步。
蘭子義心想這德王居然會騎馬,這是不得了。
四萬多將士看到德王甲光閃閃,又驅馬前行,知道是要訓話,都屏氣凝神的注視著德王。
而德王迎著四萬多人的目光臉上都不知道該是白還是紅,半天憋不出一句話話來。
有那麽一瞬間蘭子義都覺得德王快尿了。
最後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附著到了德王身上,德王終於張開嘴
“哈!哈!-哈!“
大笑三聲,接著掉轉馬頭回到台城衛的簇擁之中。
蘭子義歎了口氣,心想好歹還是說出了點什麽,總比啥都說不出來強。
魚公公雖然還是笑眯眯的伺候德王,但誰都看得出他臉色已經黑了。
原本嚴整的將士們也隱約有些騷動,可以看出對德王非常失望。今晚宿營的時候估計流言蜚語就該傳開了。
接著大軍出征,蘭子義自願做前鋒開路,德王也樂得不用聽蘭子義嘮叨。
與蘭子義一起前鋒開路的是東輯虎營,
剛一走開一員偏將就從騎兵隊伍中間絕塵衝來,對這領頭走在最前麵的蘭子義與桃家兄弟喊道
“逐虎兄!這次可要和你比比誰的首顱數多了!“
桃逐虎扭頭看了看,笑道
“我還以為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敢來與我比,原來是瓊樓兄。“
接著招呼道
“瓊樓兄,這是我家衛亭侯蘭子義。“
接著又對蘭子義說道
“這位是東輯虎營偏將魏瓊樓,我在京城時一直都是在他的營中騎射跑馬的。小子好身手,隻是比起我來差了點。“
魏瓊樓驅馬來到蘭子義旁邊,抱拳說道
“末將魏瓊樓,見過衛侯。“
蘭子義抱拳回禮,順道打量了此人,
這魏瓊樓與桃逐虎年齡相仿,一樣的都是皮膚黝黑,身形健壯,目光如炬,一看就知道是個領兵好手。
蘭子義說道
“見過魏將軍。敢問營中主將是誰?“
魏瓊樓與桃逐虎相看了一眼,哈哈大笑,接著魏瓊樓說道
“京城九營最高隻有偏將,我就是這東輯虎營的主將了。“
蘭子義不好意思的笑道
“是我無知,魏將軍不要見外。“
魏瓊樓哈哈笑道
“衛侯幹嘛這麽客氣,斬平賊寇,古國安邦才是大丈夫所為,管他官大官小作甚?我魏瓊樓從一員小兵一步一步走過來,為的可不是升官發財!“
蘭子義點點頭,心想這人還真是赤膽忠心。
接著說道
“這麽說來魏將軍還真是俊才,這麽年輕就做到偏將。“
魏瓊樓說道
“我隻為這大正天下,俊才不俊才的無所謂。倒是這次征討……“
蘭子義問道
“魏將軍有何疑慮?“
魏瓊樓說道
“此次出征糧草由京城出,我們隻能沿江前行,路線太死,一旦被賊寇知道,往其他地方跑怎麽辦?“
蘭子義問道
“那依將軍之見?“
魏瓊樓說道
“要我講兩個輯虎營就該輕軍前行,打賊寇個措手不及,就算打不贏也至少咬住賊寇,讓其不要四處逃竄。“
蘭子義聽著點點頭,正要說話,後麵突然有傳令兵傳話
“中軍有令,原地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