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雀占鳩巢
蘭子義跟隨太監走出宮城,一路目光洞焯,龍行虎步,氣象萬千,旁邊經過的太監人人側目,無不為此氣勢所逼。
直到走出祛邪門後,蘭子義看到隨行太監都已回去,身邊已經沒可能再有軍機處眼線時,才算長舒一口氣,心中泄了氣後,隻覺得兩腿發軟,一個趔趄單膝跪倒在地。
蘭子義覺得兩眼發黑,天旋地轉,一手扶著額頭跪在地上不住幹嘔,差點都要吐出來。
明明剛才在軍機處裏時還是能言善辯,虎虎生風,沒想到這段時間消耗這麽重,壓根沒想到會傷到元氣。
蘭子義喘著粗氣,使勁想要站起來,但暈暈乎乎實在沒有力氣。直到旁邊有兩人把他扶起來。蘭子義聽到一個熟悉的生意說道
“衛侯,沒事吧?”
蘭子義搖搖腦袋,使勁眨巴眼睛,總算看清是桃逐鹿站在前麵問話,扶他起來的是桃逐虎、桃逐兔兩兄弟。
桃逐兔也問道
“衛侯,是不是那群書生又找你麻煩?”
蘭子義被這麽一提醒,又想起來自己剛才在軍機處裏縱橫馳騁的樣子,心中爽快,一掃入京以來的所有不快,哈哈笑道
“不,今天是我找他們麻煩。終於揚眉吐氣了一回。”
桃家兄弟互相望了一眼,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聽到蘭子義這麽說,又看到他漏出久違的笑容,桃家兄弟也說不出的高興。
桃逐虎問道
“衛侯,我看剛才戚榮勳先從宮裏出來,他和你一塊進宮的嗎?”
蘭子義點點頭,接著甩開推開桃家兄弟,這時的他已經恢複了不少精力,不想再讓人扶他,無論自己遇到什麽樣的困難,終究是靠著自己的力量堅持了過去,那麽現在就讓自己再堅持一小會,馬上就能回去了。
在桃家兄弟的簇擁下,蘭子義走到轎子旁鑽了進去。
等到轎夫們將轎子抬起來後,桃家兄弟分別騎上馬護衛在一旁,向著王府走去。
蘭子義坐在轎子中,一搖一晃的感覺好像小時候睡過的搖籃,搖著搖著慢慢的就回到了過去。
進京日子雖然不長,但事情卻是一件接著一件,短短幾天經曆的事情比自己過去十幾年中遇到的事情都多,而在京城裏遇到的人也都與過去十幾年中自己遇到的完全不同,在這裏根本沒有在落雁關中那種家的感覺,自己接觸到的京城與想象中的京城差別太大,蘭子義現在終於有些明白父親所說的話了,要想在京城立足,自己怕是還要學很多的東西才行。這次蘭子義完完全全靠著自己的力量力挽狂瀾,保住了德王,絕對是大功一件,哪怕德王對自己厭惡已極,可自己隻要看到自己的成果就好了。想著這些蘭子義就像小時候做惡作劇成功後一樣,自己笑了起來,在微笑中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幾人回到王府後,蘭子義匆匆洗漱,就躺倒床上休息去了。
這一休息就是好幾天,軍機處一事使得蘭子義心情大好,隻是原先沒有感覺到的勞累都在這一時間湧入身體,回想一下入京以來的事情沒有一件不勞心的。好在這幾天都沒有什麽事情,雖然德王沒有來犒勞蘭子義還是令他心裏空落落的,不過這也在預料之中,蘭子義這幾天索性就托人給周先生那裏請假,自己在鹿苑好好睡覺,保養精神。
一直到五天後,這天桃家兄弟與蘭子義打過招呼後各自出去,蘭子義自己雖然想隨他們一起,但想到之前自己教訓他們,總覺得好像與三位哥哥有了些隔閡,放不下麵子,於是就留在鹿苑讀書消遣。
忽然門外響起哲兒清脆的聲音
“衛侯大人,仇孝直、仇文若兩位先生從吳先生那裏轉調過來了,剛到鹿苑門外。”
蘭子義經這一提醒才猛然想起這回事。本來自己進軍機處就是為了仇家父子,吳幽思也說當晚就給自己派過來。結果自己從軍機處出來後太過興奮,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過了整整五天人才來。
蘭子義現在心中又羞又喜,羞得是自己被吳幽思耍了卻還沒記性,喜的是這父子兩人終於來到自己幕府中。
雖然遲了點,被吳幽思坑了一把,不過人終究是來了,還是更加高興地。於是蘭子義說道
“快快有請。”
自己趕忙收整理了一遍衣服,來到屋門外相迎。
哲兒領著仇孝直和另外一個青年來到門前,
蘭子義拱手作揖,說道
“兩位先生姍姍來遲,子義有失遠迎,還請兩位先生恕罪,恕罪。”
有些反常的是仇孝直並沒有跟著蘭子義說客套話,隻是做了個揖,當是回禮。
一旁青年倒是顯得熱情,說道
“久聞代公、衛侯大名,如今有幸見到乃是小生的福氣。我與家父在王府中走了半天,口幹舌燥,衛侯可否讓我們進去給我們一口水喝?”
蘭子義打量了一番青年,猜到此人應當就是仇文若了。青年大約二十出頭的樣子,精神飽滿,眼神清澈,給人一種波瀾不驚,沉穩踏實的感覺,與他父親相比,最明顯的就是他頭發茂密,滿頭青絲一絲不苟的被束在冠中,身上的衣服雖然舊,但卻搭配得體,洗的幹幹淨淨。
蘭子義看著情不自禁的點點頭,說道
“這位想必就是仇文若先生了吧,令尊想我舉薦你,今日得見果然氣度不凡。”
仇文若禮貌的笑了笑。
這時仇孝直說道
“我跟衛侯是因為衛侯不拘小節,有人主氣量。為何幾天不見也變得這麽迂腐?有時間自然應當談論正事,為何還要在此盡這些沒用的繁文縟節?”
蘭子義聽著心中不快,自己好心好意出來迎接,居然不給自己麵子。不過仇孝直如此急切的態度也讓蘭子義擔心起來,難道是有什麽事情?
蘭子義吩咐哲兒道
“哲兒姐,為兩位先生上兩杯茶。”
哲兒點頭應了後,下去辦了。
蘭子義順勢將兩人迎進屋中,說道
“兩位先生終於來了,子義等的好苦”
仇孝直回頭看到哲兒走後一把抓住蘭子義,打斷他的話說道
“衛侯前幾日去過章鳴嶽府上?”
蘭子義本來被打斷話很是惱怒,但聽到仇孝直說出自己去章府的事情,心中“磕騰”一下,臉色轉冷,失聲問道
“先生為何知道?”
仇孝直“唉“的狠狠歎了口氣,放開蘭子義的胳膊痛苦的扭過頭去。
看到仇孝直的表情蘭子義著實給嚇著了,連忙追問
“先生為何知道此事?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這時仇文若說道
“今天德王終於出來見人了。”
蘭子義說道
“那是好事啊。”
仇文若說道
“可問題是這幾日府中瘋傳是衛侯你向章鳴嶽告發,說是德王虐殺少女,在軍機處裏與章鳴嶽唱雙簧,出賣德王,要將德王治罪,幸好戚榮勳力挽狂瀾,不辱使命,與章鳴嶽據理力爭,最後將下令誅殺百姓的罪過攬到自己頭上,才保住德王,隻是讓皇上收回德王執政三部的權力。”
蘭子義聽著腦袋嗡的一聲就響徹了,瞬間什麽也聽不到,腦中一片空白。
剛好此時哲兒端著茶水上來,蘭子義看到茶杯抓過來就扔到地上摔了個粉碎,然後指著哲兒問道
“你知道這幾日府中傳說的謠言?”
哲兒背著突如其來的一下嚇得瞠目結舌,眼淚在眼眶裏不停的打轉,悄聲回話道
“是有些衛侯的傳聞,可我不覺得衛侯會做這種事情“
蘭子義怒吼著打斷哲兒的話,說道
“你瞞著我!我早該想到你是王府的人,怎麽可能站在我這邊!“
仇孝直見此情景趕忙拉蘭子義的衣角,仇文若安慰道
“小大姐,衛侯受了刺激,情緒激動,你別生氣,先回去休息吧,這裏我們自己收拾。”
哲兒一聽,再也忍不住哭聲,捂著嘴跑了出去。
仇孝直說道
“這些仆人都是貼身近臣,當恩威並施把他們抓牢了,衛侯在王府時日不多,威信未著,不可輕易丟失人心。更何況剛才那一發怒豈不是坐實了自己出賣的德王的事情?”
蘭子義急的幾乎快要哭了,說道
“我出賣什麽德王?那天在軍機處是我保住的德王!”
仇孝直與仇文若聽到蘭子義這麽說,相視一看,點點頭似乎明白了什麽。兩人扶著蘭子義坐下,仇文若說道
“衛侯不必著急,慢慢將事情說來。”
蘭子義長歎一口氣,將那天與仇孝直分別後去章府,會見魚公公,以及第二天與吳幽思達成協議去軍機處還有這幾天在鹿苑修養,除了處理女屍的事情,其他都一五一十的跟兩人說了出來。
說出這些後蘭子義稍稍覺得自己舒服了一些,說道
“肯定是戚榮勳那個軟蛋,背後捅我刀子,散布謠言!”
說著一巴掌拍到桌子上。
仇孝直捋了捋胡子,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倒是不用擔心,有背書,有人證,按照衛侯所說的情況來看這事隆公公應當清楚。可如果這樣的話為何還要散播謠言?德王絕非是有興趣判斷真假的人,再加上他本來就對衛侯不滿,這分明是衝著衛侯你來的。按照衛侯所說來推斷,戚榮勳是不可能有這腦子的也就是說”
蘭子義看著仇孝直,說道
“也就是說背後有人指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