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一十二章 未解開的圓環
“相信我！爸爸，要是真這麽做了，將來你一定會後悔的。”
戴爾菲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目光是堅定的。而於此同時，瑪卡的眼神卻罕見地動搖了。
就見瑪卡佇立原地，怔了怔才道：
“是嗎？”
“是的，”戴爾菲斬釘截鐵地道，“說實話，這個主意其實反而很符合我的心意！如果不考慮其他的話，我想我是一定會讚成的……可是，它卻並不符合爸爸一貫的行事理念，不是嗎？”
瑪卡聽她這麽說，不禁下意識地回過頭，朝著試管架上的那一管半成品藥劑瞥了一眼。
沒錯，他知道，戴爾菲是對的——假如是過去的他，是絕對不會想要煉製出這種東西來的。因為這種做法，即使無法與海爾波的那些所作所為相提並論，卻也隻是五十步與一百步的區別了。
或許正是因為瑪卡早已經明白了這一點，所以他才始終沒有將事情告訴赫敏，而是選擇了隱瞞。
“對，我必須得承認，你說得沒錯。”瑪卡將視線從試管架上移開，重又回頭看向了戴爾菲，“但是，戴爾菲……你應該也知道，我已經沒什麽更好的辦法了。”
“可——”
戴爾菲抿了抿嘴，有些心疼地望著眼前的“父親”——她很想為瑪卡找出一個能夠讓其放棄這個計劃的理由來，她不願讓瑪卡在今後永遠背負著一段無法償還的罪孽。
可惜的是，她辦不到。
而既然辦不到，那麽，似乎也就隻有和父親一同承受了。
“爸爸，今晚我會和你一起去的，而且不光是今晚……在這一點上我就不像你，我不會因為這麽做而產生什麽負罪感。”
“我知道，”瑪卡心情頗為沉重地點了點頭，“謝謝你。”
瑪卡剛才就說了要帶上戴爾菲的，不過他所為的其實卻並不是這件事。可是這一回，戴爾菲卻主動要求成為這個計劃的實施者之一。
說真的，瑪卡很感動，畢竟這個計劃確實令他感到壓力很大。隻是很快，他還是將這件事暫且先放在了一邊，因為眼前顯然還有另一件令他更覺不安的事。
“戴爾菲，可是……你是怎麽知道我的這個計劃的？”
毫無疑問的，瑪卡絕沒有將這事告訴過任何人。而直到現在為止，那試管裏的魔藥甚至還隻是一劑半成品，不管是誰來都不可能從中推測出成品究竟是什麽樣子。
但是在聽到瑪卡的這句疑問時，戴爾菲卻沒有直接作出正麵回答，而是在稍稍頓了頓之後，話題突然一轉道：
“爸爸，之前我在那片避難者入住的街區附近散步時，偶然遇到了一對母女。我不太清楚她們是巫師還是麻瓜，也沒有特意去問……我隻是和她們隨便聊了聊，沒什麽特別的目的性。”
“可是誰知道，”戴爾菲說著說著，不由微微垂下了眼簾，輕聲道，“正是因為這次偶然，卻令我發現了一些我此前一直都沒有察覺到的問題。”
“是記憶方麵的問題？”
隨著戴爾菲的敘述，瑪卡的眉頭一點點地皺緊，而在看到戴爾菲點頭之後，則更是擰成了一團。
“人的記憶真的很奇妙，當你覺得有些東西並不是那麽地重要，那它就會自動隱藏到腦海深處，讓你不再會輕易地注意到……然而，那些不會被簡單地記起來的回憶，實際上卻並沒有消失。它往往一直都在那裏，等著你某一天偶然性地回想起來。”
記憶是靈魂的一部分，深入研究過靈魂規則的瑪卡，自然知道它的複雜性。
不過，以他對靈魂規則的掌握，他始終堅信當初在時間轉換器上留下的魔法絕對足以改寫掉未來戴爾菲的記憶。
然而，對自己的魔法有自信，卻並不代表對那個正麵挑釁時間規則的計劃也有同等的自信。唯一的不確定性或許就在於，誰都無法準確地得知未來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事情。
“爸爸，你知道嗎？我發現我居然會說一口流利的法語……而據我所知，你似乎是不會的。”
這是一個切實的證據。
如果說之前的螺旋鎮之戰與戴爾菲記憶中的“活死人之夜”極其相似，還可以說是瑪卡對未來的合理推演的話，那如今戴爾菲對法語的嫻熟運用，就是一個事實脫離了瑪卡掌控的鐵證了。
畢竟，戴爾菲對前者的記憶還隻是通過很多“傳言”拚湊而成的，而後者，幾乎都已經化作了她的本能。
“等等。”
忽然間，瑪卡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飛快地從懷裏掏出了時間轉換器。而後，就見他將項墜的金環橫過來，仔細地看了看。
可以看到，當初由他親手刻下的“戴爾菲·麥克萊恩”字樣，依舊還在那裏沒錯。即使十數年的歲月在那刻痕上留下了磨損的痕跡，早已發動過的魔法也已然消失，他卻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問題。
非要說的話……這上頭的刻痕是不是比印象中稍稍淺了那麽一些？
“你自己也看看。”
瑪卡搖了搖頭，將時間轉換器遞給了戴爾菲。
而就在戴爾菲也不禁盯著轉換器陷入沉思之際，瑪卡卻已經想到了更多——很顯然，戴爾菲的問題源自時間規則，而不是他的靈魂規則。這麽一想，之前盧娜和戴爾菲連續死亡的疑問，似乎也有了一個能夠解釋得通的方向。
也許，當初盧娜與戴爾菲之間那糾纏著的命運，其實根本就沒有被徹底解開。瑪卡的做法，隻是將她們那“必然”的結局一再地推遲了而已。
那場不甚起眼的瑪卡與時間規則的抗爭，一直都沒有決出過勝負。
“所以……諾亞的魔法石就算能讓盧娜再度過一次難關，可是下一次呢？再下一次？”瑪卡忍不住喃喃道，“時間規則，在盯著盧娜。”
甚至這似乎都還不僅僅是盧娜，因為在這個時間的圓環當中，還有一個戴爾菲呢！
“嘶——”
瑪卡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略低著頭的這個“大女兒”，一時間有點兒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於是，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