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陰陽相隔

  我們回到客棧，平戰他們還坐在房中，聽見腳步聲便走出來，看見我們三個的神情也都知道我們無功而返，不由的，也是麵上升起愁霧來。


  我們圍坐桌前悶悶地喝著茶，此時，我已然開始動搖，想讓他們去尋個小姑娘來換星兒的命，可是每每當我想要開口時，卻還是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我知道，我不能這麽幹，我不能為了自己的兄弟而奪人性命，更何況還是無辜的丫頭，我若是真做了，又能真的眼睜睜看著她被放血麽？

  這世上，百姓們本已困苦，誰又比誰的性命更高貴？我憑什麽要用旁人的性命來換自家的兄弟？如果，有人帶走我的兄弟，給我丟下些銀子，我又該如何？

  便是我自己，也絕不會讓他們拿別人的性命來換，那麽，我隻能束手無措地看著星兒死去。


  “有酒麽？”我悶悶地問了一句。


  不一會子，有人將一壺酒放在我的手邊，我拿在手裏便往口中倒了些，我終是品嚐到這種滋味，一旁解虎隻是勸我，我的酒卻又喝的凶，我們好好的來，再回去時，卻少了一個，我甚至可以想見錦兒和歡喜的神情，當初他們看見黑虎的死狀就已然慌亂不已，若是再看見星兒的屍首，不知道又會如何。


  我們誰都沒有困意，卻誰也不再說話，我喝了會子，又覺得酒都發了苦，便放在一旁，走到窗前向外看去，漆黑的夜空便隻有一輪明月，慘白的月光一如白沙一般撒在各處，這樣的夜怎麽便充滿了一種肅殺，遠遠的，聽見打更聲悠悠的傳來，已然是三更天了，還有幾個時辰後，星兒便到了神仙難救的地步，不知道他會不會醒來，便算是回光返照，也該張開眼來。


  我想到此，便往外走，柱子問我去哪，我說去看看星兒，說不定，他醒了。他聞言便說也去看他，而其他眾人便都跟著。


  站在門前我隻覺得心口發堵，駐足片刻才推門而入，可是，當我們站在門裏時，我不由覺得全身瞬時冰冷了，身後的平點都驚呼了一聲，因為，我們看見屋子正中放著一個木桶，祝芝芝正伏在桶沿上，一張小臉白的如紙一般，而她的雙手正無力地搭在桶中，從她的雙手腕上依然滴著鮮紅的血！


  柱子一步衝上去搖晃著她，好久她才慢慢張開眼睛，毫無血色的嘴唇動了動，一雙眼睛向我們看來，像是要說話，卻半天發不出聲來。


  柱子將她抱起放在床上，我撲在床畔看著她，她用盡了力氣對我說：“姨娘，藥，引，子，救，星……別，說，是我，就說，我，和，爹爹，離開了，我，好，好冷，好……”


  我忍不住跌下淚來，起身將她攬在懷裏嗔怪她道：“傻丫頭，誰讓你這麽幹的？你會死的，知道嗎？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找郎中來！”我對身後大吼一聲


  ，有人飛快地去了。


  我回過頭看著懷裏的祝芝芝，她乎閃著一對大眼睛，可是那眼睛裏的神采已然暗淡下去，她望著我的，卻似乎看不到我的臉，她黑色的眼珠裏卻分明沒有我的影子。


  “我，不怕，隻要，他，活著，我，便，知足了，從此，我，再，不，不為難，他，來世，讓他，等，等……”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在我耳邊說著，卻不等說完，整個人就軟了下去，一雙眼睛慢慢合攏，身體也變得冰冷。


  我緊緊摟著她，叫著她的名字，可是，她卻再也不張眼睛，不說話，甚至，連呼吸也感覺不到了。“郎中來了沒有？怎麽還不來？”我大叫著，有人快步走來，卻是莫老頭，他一進屋也被那桶裏的血嚇的呆了呆，然後走到床畔來，一眼看見我懷裏的祝芝芝，片刻，隻顫聲說了句，這個傻丫頭，便也哽住了。


  柱子走來對我道：“把她抱回房裏去吧，星兒他……”我這才抬眼看看他，看看睡在裏側的無知無覺的星兒，他將芝芝抱了出去，我對解虎道：“把那些解藥的藥渣拿來放在桶中，再加些熱水，把星兒放進去，希望，他還有救。”


  解虎點了點頭，皺著眉頭轉身出去了，莫老頭坐在桌邊咳了幾聲，我走出門去，這才看見平戰拉扯著郎中上來，我指了指祝芝芝的房間，他們便都衝撞了進去，柱子走出來看著我，走到我近前將我攬在他的懷裏，我緊緊地閉上眼睛依在他的肩上，我從來不曾想過，一個柔軟而又倔強的女孩子，竟然會有這麽大的勇氣去救心愛的人，她怕星兒死，更怕星兒從此不再見她，所以，她寧願選擇用自己的生命去換他的餘生，至少，星兒活著。


  她的身體裏，有火娘子一樣的性子，我想，她便是無法擁有，此刻，也是幸福的吧。


  站了會子，我聽見有腳步聲走出，我這才轉身看去，隻見郎中正走出屋來，抬頭看看我們，便搖了搖頭道：“這丫頭失血太多，回天乏力，她一心求死，雙腕被她割破數回，唉，備後事吧。”郎中歎息著搖搖頭，轉身離去。


  站在廊上的眾人無不歎息，平戰道：“天一亮，我便去買副棺材來，先行送她回去，免得讓星兒看見。”我點了點頭，星兒生死未卜，芝芝卻先死了，如果，星兒也再救不活，我該找誰報仇去？

  解虎將星兒放入那冒著熱氣的桶中，一桶血水浸泡著他，他的頭依在桶沿，一片淡淡的月光正照在他身上，我站在門外，自門縫處向裏看著，當初清光道長說要讓他浸泡一夜，如今已然到了三更天，時辰不夠，也不知道是否還有效，隻是可歎這世間，為何要如此對待他們，原本該是一對美好的有情人，如今卻陰陽相隔。


  “你去歇著吧，我守著。”柱子對我道。


  我搖搖頭：


  “我還是守在這裏吧，不管是生是死，至少，我得親眼看著。”他轉身走了，片刻，搬來一把椅子，又拿過一件衫子來披在我身上，然後便也同我一道守在門外，其他人便也在各處依了牆坐了。


  我依著門框，看著看著，眼睛便磕上了，也不知道睡到幾時，我忽覺得有人自我身邊走過，我一時覺得身體無法動彈，隻有眼睛微微張開，朦朧間，我似看見一道人影走入房中，站在星兒身旁看著他，並抬起手來撫著他的麵頰，再之後，那身影便又站起身走到我麵前，我聽見一陣飄渺的，柔弱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姨娘，我要走了，你多保重，替我照顧好星兒，我與他有緣無份，也是天意，不過，我不後悔救他，姨娘，芝芝便就此與你告別了。”


  我心中一驚，叫著她的名字就驚跳起來，可是，眼前什麽也沒有，柱子被我驚醒，自一旁站起問我怎麽了，我回頭看他時，才發現，窗外已透進日光來，而解虎則驚呼一聲：“大哥，你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