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畫
眾人看著都不解地問著這是什麽，我兩手拎著這東西向上一提，隻聞一陣細微的清脆聲後，一件衣裳便顯在我眼前。
“喲，好一件金絲軟甲呀。”說這話的，是莫老頭，他正和花婆婆從人群外走進來，一眼看見時，眼神中便放出光彩來。
“什麽甲？”我問他又看看這衣裳，這才發現，這件衣裳並沒有袖子，整個衣裳全是用金絲編製而成，緊密又柔軟。莫老頭走來伸手撫了撫又握在手裏細看著道：“金絲軟甲，不過，它可不是用金子做的，金子過軟，擋不得刀劍，這是鐵片所麿製，又加了金粉打造而成，旁的不說，光這手藝，也得值萬兩黃金了，看來，送大當家這軟甲的人，必是，用心頗深哪。”
我聽著他說的話，再看這軟甲，忽地想起他曾跟我說的一句話來，他說，他願做我的護甲，便是讓我受了傷，也先讓他支離破碎，如今，他倒真的送來這樣的一副軟甲來。
我撫著這件軟甲，便又想著他的模樣。“大哥，誰送的？好貴重啊。”有人問。
“大哥穿上看看，定然更威風。”
我歎息著將它重新細細地包起來放在那木盒之中，相隔千裏，他隻能用這樣東西來替他護我了。
“我累了，要沐浴歇會去。”我拿著那木盒起了身來說著，解虎便道：“去給大哥把熱水抬到她屋裏去。”有人應著，我便往房裏走，背後眾人便又去圍著柱子說話，問他經過。
我回到房中，將木盒放在桌上，再次打開來，將那軟甲重新拿出來看著，這才發現，在盒子底部還有一封書信，我忙拿出拆開來看，卻並不是寫的字，而是畫著幾幅畫，他知道我不怎麽識字，便畫畫來表達他的意思。
第一副畫是在一個房子裏，桌上放著點心，一個人站在一旁看著，另一個人則坐在桌旁一腳踩著旁邊的椅子，一麵大口吃點心，這應是我們第一回見麵時的情景，第二幅是在一片山林中，一個人背著另一個人走在山路上。而之後的幾幅畫便都是我與他曾經種種的經曆，有我們一起吃偷來的雞的場景，有我與一些外幫人大打出手的場景，有我坐在帳中哭泣的場景，有我依在他懷裏熟睡卻依然流著眼淚的場景，還有我與巴克朗摔角的場景，再有一幅，是我們相對而立，我們都穿著喜服，我們身後的牆上寫著一個大大的嚞字的場景，最後一幅，是他站在高牆中，一輪明月下他孤身一人站著，隻是聊聊數筆，卻畫出了他無限的哀傷與思念。
我看著這些畫，不由得又紅了眼眶，再一次又陷入了那些日子的回憶之中，一時都忘了自己身在何處，連兄弟對我說話也沒有聽見。
直到有人推了推我我才愕然地抬起頭來，看見柱子正站在桌旁皺眉看著我和桌上的那些畫，我一時有些
慌亂急忙將畫收起來，一麵道：“那小子知道我不識字，故意笑話我的。”
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幅畫來看著，問了我一句：“何時讓你們如此傷心？”說著將一幅副遞在我麵前，我扭臉看去，這是我正在浴桶中哭泣，他坐在一旁也一起哭泣的畫，我竟然沒有看到它，許是方才掉落在地的。
我別過頭去一時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此事我是要瞞著他的，卻讓他用這樣的方式看見，我要編個什麽樣的故事給他聽？
他坐在我身邊將那幅畫放在桌上，柔聲對我道：“沒有什麽是不能告訴我的，你究竟受了什麽苦？這畫上你們為什麽會相對流淚？”他輕輕地撫著我的肩膀，我轉頭看向他，張了張口，眼眶發酸，他輕輕地撫著我的麵頰道：“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是絕不會掉一滴淚的，這時候，你可以告訴我。”
我轉過身，看著那個冒著熱汽的浴桶，便起身走過去，低頭看著裏麵的水，他也走來站在我身側，我實在不想再回憶那個場麵，可是我不說，他便一直不會知道，便會一直懷疑，我不想讓他的心裏壓著那塊石頭，可是，萬一他不能接受呢？
我發著怔，輕聲問他：“你知道，我一向放浪形骸，你也從不在意對嗎？”
他應了一聲是，我便又看向他問：“如若，如若，我曾被人，被人淩侮呢？你會在意嗎？”我說出這句話時，眼淚順著我的眼角啪地掉落下來，同時，他的眼睛猛地張大了，抬手握住了我的手臂，明顯顫抖起來：“你說什麽？！”
我轉頭看著桶裏的水，將那件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我甚至想拿刀將我這一層皮肉割去，因為我覺得，我身上全是那肮髒的氣味，是他勸了我，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我以為，我便會就此忘了，就當自己還是原來的那個鬼見愁，不曾敗過，可是，我沒有辦法騙自己，直到現在，我有時還會作噩夢。
“我沒有辦法不記得，就像，我沒有辦法忘卻十六歲那晚的事一樣，這麽多年來，我以為那道傷早已愈合，可是當它被再一次剝離時，幾乎將我從頭到腳都切成了碎片，這一路，我都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我怕我說了，你會嫌棄我，會離開我，而我不說，似又是在騙你，柱子，這樣的我，你還要麽？”
我模糊著雙眼轉臉看向他，卻不想，他的眼眶也是紅著，緊緊地咬著牙，額角上都崩著青筋，我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忙問他：“柱子，你怎麽了？”
他二話不說，一下將我攬在他的懷中緊緊地摟著，哽咽道：“原來，你吃了這麽大的苦頭，我卻混然不知，還一心妒忌著你和他太過親密，我嘴上不說，心裏其實是在意的，卻不知道，你竟然……我為何當時沒有跟著你們一起去，有我在，絕不
會讓那個混蛋傷你，我又怎會嫌棄你？”
我也抬手緊緊地摟著他道：“當時他也是極為愧疚，這一切他都眼睜睜地看著卻無能為力，所以他便也跟著哭泣，我以為他釋懷了，卻原來一直壓在心裏，所以他才會送我這件軟甲，而我卻更在意你的想法。”
他抬起頭來看著我道：“所以他才會讓我好好照顧你，寸步不離地護著，我一直不明白他臨走時說的那句，隻有你才護得了她。現在聽到這件事，我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現在，我倒不記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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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