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故地
他坐在桌旁，我拿了個茶杯倒滿，他謝過我，拿起杯向太子和我舉來一麵歎息著道：“此次之事，是我料想不周，讓你娘子受了這莫大的委屈，我卻不知該如何賠償，便借此酒，先向娘子賠個不是，我實在是汗顏，這兩日便都不敢來見你們，實在愧疚不已呀。”
我看看他舉了酒碗道：“此事又與百戶長大人何幹？全是我執意如此，小覷了敵人，百戶長大哥休要再自責，來，幹。”我將酒碗與他一碰，太子這才端起碗來與他一碰道：“這兩天也多虧百戶長大哥叮囑下手士兵多多照應，又囑軍醫細細照料，不得有閃失，這番心意，我們二人便領了，百戶長大哥休要再難安。”於是我們三人便將酒一飲而盡。
“其實，我今日來是有一事相告，之前也是考慮再三，也不知如何開口，如今，見娘子已然恢複了些氣色，便才前來探望，一是賠罪，二是……”他欲言又止地看看我們。
太子便對他道：“百戶長大哥有事便直管說來便是。”我也跟著點了點頭看向他。
“我們之前帶人去剿了那黑風寨，本是想將裏麵的餘匪盡數斬之，不過，我讓手下人將他們都捆綁了，心想，也許，賢弟與娘子願前去親手斬之，以解心頭之恨，因此，便來問二位意思。”他輪番看著我們說道。
我聽他所言，知道他想以此來還一份人情，隻是，我不知道還能否再涉足半步，麵色便沉重下來。他便又立即道：“我也是覺得，再讓娘子去那裏，恐會傷神，便是來討一句話，他們總是一死，如若二位不去，我便讓他們將那些人就地砍了。”
太子便看向我來，此時我不由得又想起當時那番場麵，可是我知道，如若我不去，怕是往後心裏都會留著一塊石頭，正如十六年前的那一幕，永遠烙在心裏成了死結，於是我給自己斟了一碗酒拿起來一口喝幹，便對百戶長道：“多謝百戶長大人有心，咱們，便去一趟。”太子皺了皺眉向我看來道：“或者，我替你去也可。”我看向他輕輕搖了搖頭道：“有此事，須得親曆親為才能讓我心安，咱們何時出發？”我看向百戶長。
“隨時皆可。”他說著，於是我站起身來雙手擎著桌沿歎了口氣又拿起酒壺來往口中灌了一氣說了一個字：“走！”便回身將兩把刀別在腰間，跟著他們走出帳子。
四下的士兵們見我們走出帳後都在竊竊私語，我聽不懂他們說什麽，太子也不願說給我聽，我也不問，便一路走出軍營大門，外麵已然備了幾匹馬，百戶長示意我們上馬。
我們再一次走到那條路上，我不是害怕什麽，隻是心裏跳的甚快，我暗暗告誡自己，那個禽獸已然死了，不必再恐懼他，可是當我們越行越近時，依然抵不過兩眼發昏，雙手緊
緊地握著馬韁，一旁的太子看見，伸手在我肩上輕輕拍了拍，我向他看去，他對我淡淡地笑了笑，我隻是轉過頭去遠遠地看見了那山寨的哨崗。
我們一路慢慢前行，百戶長也不時回來向我看來，我緊緊地皺著雙眉，心中越發紛亂，卻依然不能停下來，馬兒終將我帶到了那道門前來了。
我翻身下馬，百戶長讓幾名士兵在門外把守著，隻我們三人走進了那道門，便在這一瞬，我忽地似又回到那一日，被馬駝進來，四下的空氣裏充斥著臭氣，耳邊似是還有那些調笑聲，我四下看著，那些物事都還在，隻是籠子裏的獒犬已然不在，那一排木架上的被剝了皮的羊也不在，我便突地轉過身幹嘔了兩聲，太子忙跟來拍了拍我的後背，我起身拿衣袖擦了擦臉，手心便已然滲出汗水來。
太子握了我的手，略用了些力，我看看他搖了搖頭，便又順著那泥路往前走，我便又覺得自己開始顫抖起來，我盡力壓製著心中的狂跳和呼吸，但再走了幾步，還是看見了那裏。
此時正是上午天氣，陽光正暖，可是我卻還是覺得徹骨發寒，眼前那一片空曠地上是一片泥濘，不同的是，當初站在四周嘻笑的人被綁在四下的高大的木樁子上，而正中那個寬大的座椅上倒還是鋪著一張狼皮，我再一抬頭，驚愕地看見座椅後麵的木杆上掛著的獸頭骨竟然被換成了那個人！
我猛地轉過身去閉上眼睛，我的耳旁又響起了那陣邪惡的笑聲，還有那股臭味似乎還是讓人呼吸可聞，我長長地籲著氣，太子攬著我的肩輕聲問道：“我們還是離開吧？”我一手扶著他一麵搖了搖頭，讓自己平靜了一會子我便又慢慢地轉過身抬頭看去。
那隻是一顆頭顱，一團黑亂的毛發圍著一張大張著眼睛的臉，一側的頸子上一個大坑，傷處邊沿豁豁牙牙的露著筋骨，我垂下頭去，似乎覺得他頃刻便會撲到我麵前來，我甩了甩頭，這時，一旁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來：“我，認得你，我們頭領，剝光你的衣服。”另一個聲音也附和說道：“你，真真，白嫩，哈哈。”“如果你不殺他，我們也有份，十幾個兄弟，每人一次，也到天亮了，哈哈哈。”“過來，讓我們再看看你的身子。”說著又打了聲呼哨，其他那些人便都跟著一起笑，一起打呼哨，一如那日。
我緊咬著牙，回身看見百戶長正把他的刀遞向我來，我伸手拿過向他們走去，站在一個人麵前，他正眥著發黃的牙齒向我笑，我抬手一刀刺進了他的喉嚨裏，他口中登時湧出血來，我將刀抽出又走向另一個，他瞪著我，並伸出舌頭來在嘴上舔了舔，卻並不求饒，我同樣一刀劃開了他的頸子，他的頭一歪一雙眼睛瞪著我。
我再走到另一個人麵前一刀劃開了他的胸膛，一股黑血湧出，他吐著血一麵還說：“我們，去，夢裏找你。”便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