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命數

  洗幹淨後,他找了幹淨衣裳給我穿了,又將我抱到榻上去蓋了被子讓我睡會,又要轉身離開時,我再次扯著他的衣袖,他蹲坐在一旁抬手撫著我的額角道:“我不走,我就在這兒。”我向後移了移身子,讓他也躺上來,便依在他的懷裏蜷縮著,不知道是恐懼還是疼痛,我依然在瑟瑟發抖,這是我成了鬼見愁以來第一次如此恐懼的不敢一個人自處。


  他攬著我一麵輕輕拍打著我的後背,甚至開始哼唱一首曲子,他說這是他小時候,他娘哄他睡覺的時候經常唱的,後來,他娘不在了,他總是睡不著,有時候就自己唱,現在,就唱給我聽,希望我能忘記恐懼安然入睡。


  我枕著他的手臂,感覺著他的溫度,聽著他輕柔的哼唱,眼淚再一次湧出眼角,他似是覺得被濕了的衣袖,低頭看向我來,我卻隻是閉了雙眼,但終究隱忍不得,將臉埋在他的胸口再次痛哭起來,他環著我的肩膀,將下巴抵在我的頭頂一麵還是拍著我的後背一麵不斷地哼唱著那首曲子,有時候自己也是哽咽著唱不下去,輕一輕喉嚨,深深地吸一口氣後,又接著唱,我聽著他的聲音,聽著他的心跳,我不該再為難他,不該再讓他覺得內疚而痛苦,我是鬼見愁不是嗎?有些疼痛我得自己承擔著不是嗎?

  我不再是那個任人欺辱的小姑娘了,不再是不懂還手,我有刀,我可以殺了他們,他們不是我的對手,不是嗎?可是我雖是這麽想著,不由得又想起了山上的兄弟們,想起了華楓,想起了柱子,眼淚還是止不住,我以為我那晚的眼淚就已經流幹了,為何還會如此洶湧,為何還是如此委屈。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隻是睡一陣又被疼醒來,再睡,卻無論何時總覺得有個人就在身邊,我便能安心一些,直到又看見一個黑色高大的身影猛地大笑著流著口水向我撲來時,我才驚叫一聲坐起,然後果真看見一個人向我伸出了手,我便又是慘叫著向後蜷縮。


  “鬼見愁,是我,不怕,是我。”那人說話著輕輕撫著我的麵頰,我這才看清,是太子,他正坐在我麵前看著我,我四下看看,原來這是我們住的帳子。“我們逃回來了?”我喘息地說著。


  “是的,我們昨日就回來了,你不必再怕了,沒事了。”他說著上前來將我攬進懷裏撫著我的頭發,一麵輕輕地拍著我的後背,我依著他的肩膀安下心來。


  “餓不餓?我去給你端些吃的來。”他問我。


  我搖搖頭,覺得自己毫無胃口。“多少吃一些,然後再吃些藥,你昨晚睡的不踏實,軍醫給你熬了些藥來,你便再好好歇一歇好不好?”他低頭向我看來,我看著他隻得點了點頭,他輕輕笑一笑,在我額上落下一吻道:“那你等著我。”便

  要起身,低頭時,一眼瞧見我身下,不由得一怔,我也低頭看去,身上有一灘血漬。


  “你哪裏受傷了麽?我去叫軍醫來。”我一把扯著他道:“便是昨日受的傷,許是,被撕裂了,有些疼,會好的。”我說時又皺了皺眉,他聞言也咬了咬牙便轉身走了出去。


  我輕輕伏下去,蜷了蜷身子,不久,他再回來,抱了一床幹淨的被褥和衣裳放在一旁對我道:“我來替你換過,我也與軍醫說了,他說會開些藥來與你吃,再研磨些藥粉來讓你敷一些會好的更快。”我點點頭,起身下地,走了一步卻更是疼痛難忍,便再行不得半步,他便將被褥扯了放在地上讓我坐了,自己去鋪了幹淨被褥,再來要將我抱上床去我便對他道:“便讓我在這裏坐著吧,等敷了藥再上去,不然,便又弄髒了。”


  他點了點頭,這時門外有人說話,他起身走出去,端了個木托盤進來,裏麵放著一碗麵湯和一碗藥,他喂著我吃了半碗麵,又將湯藥喂我吃下後,有人又在外麵說話,他再出去後便拿起來一些被布條包好的藥粉。


  他將那藥粉遞在我麵前道:“軍醫說將這個敷在傷處,你,自己可以吧。”他說時臉卻紅了一下。


  我點了點頭接過那布包來,他便轉過身去,我將布包置在痛處,便立時覺得一絲清涼,我說了句好了,他才轉過身將我抱起放在床上讓我躺好,又替我蓋了被子道:“你便再睡一下,我就在這兒,哪也不去,你不必害怕。”他說著將我的頭發放好,又輕撫了撫我的麵頰,我便磕上眼睛,這一次便很快睡著了。


  依然在夢裏百般糾纏,逃避,廝殺,然後先是一張年老的幹瘦的臉笑嘻嘻地出現,一麵說話一麵來扯我的衣裳,我無力地掙紮著好不容易將他推開,那張布滿胡須的臉便又迎了上來,我再次慘叫著坐起,便撞進了一個人的懷中。


  “不怕不怕,我在這兒。”他說著,我抬了抬頭,看見了一張疲憊而蒼白的臉,我忘了,他是太子,也曾在皇宮裏受人追捧,何時受過這樣的折磨,這兩日來,他也不曾好好睡過,他也受了傷,卻隻是守著我,在我噩夢的盡頭陪著我。


  “那軍醫的藥總是無用!怎麽還是會做噩夢的?明日天亮了,我再去罵他一回。”他憤憤地說著,便又向我看來道,“便還是我無能,便在你身邊也沒法子讓你安心。”


  我一手環在他的腰間,一麵輕輕依著他的肩頭道:“這個噩夢便是十六歲時便有的頑疾,如今,又被喚醒了。”“十六歲?”他驚訝地問道。


  我點了點頭道:“幼年時被賣到人家當丫環,十六歲時,被那家的家主……我無論怎麽哭喊,也不曾有人理會,一個人縮在被子裏哭到天亮,我以為,當我變成了鬼見愁,便可一筆勾銷,可是,當我再遇到這樣的事時,還是,還是毫無辦法。”眼淚從眼角滑出來落在他的肩上,“所以,便是我的命數,逃不掉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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