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 初雪下的湧動
十一月末,京城裏忽然傳出康王曾暗害手下殺人奪子的言論。
而這一切的起因都來自於千客茶樓的說書內容以及丘園裏的戲。
大致內容講得就是有一位權貴,為一己私利殘忍殺害幼子的父母,而後讓幼子認賊作父。
表麵給他富貴權勢,實則隻是利用他為自己謀私利。
原本百姓們不過是把它當成普通戲文,讓他們能聯想到是康王府的誘因是——陸傲這位曾經康王府的義子,在京城銷聲匿跡一段時間後,回來竟是和原本的死敵江淮以及雲千寧在一起把酒言歡。
當初陸傲上門認錯,還挨打的事仍舊讓人曆曆在目,雲千寧還是受害者。
江淮和康王府的關係可以說是水火不容,他們能坐在一起心平氣和的吃飯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更別說是把酒言歡了。
而後就有人想到京城裏忽然冒出來的戲文,少不得就有人把這件事和陸傲套在一起。
“有人請我喝酒。”
陸傲把玩著手裏的帖子,齊琰撇撇嘴,道“有什麽值得說的?可是天天有人想請本少爺喝酒。”
“你厲害。”
陸傲把帖子扔過去,齊琰定睛一看,有些意外“柏升?看來他們想試探你的口風啊。”
“拒了他們吧。”
齊琰把帖子丟在一旁,陸傲點頭。
他當然不會去。
說不準這還是一場鴻門宴,隻怕他有去無回。
陸傲以前在京城裏酒肉朋友也不少,隻不過看得起他的卻沒有幾個。此番卻都紛紛找他,大多都是想一問究竟的。
陸傲也不理會,直到跟齊琰他們出去吃飯,這才讓人給堵住了。
今年初雪來的格外晚,都已經十二月份了,這才下起鵝毛般的大雪來。
京城瞬間披上銀裝,路邊厚厚的積雪踩在腳下並不打滑,隻有鬆軟的感覺。
街上比往常都熱鬧起來,江淮則是帶著雲千寧出來賞雪來了。
江淮十分大手筆,花重金包下禦月樓最高的樓閣,可以一覽京城美景。
為了不失冬季美感,江淮特意沒讓人把樓閣的雪掃了,上頭隻有溫酒的爐子周圍是化開的,旁的地方與外麵無異。
雲千寧從空間裏折了黃梅紅梅插在地上玩,齊琰和江淮以及陸傲就在旁邊坐著喝酒。
“爺,毅郡王和五皇子帶著幾人來了,說想見你。”
千城過來稟告,還特意說明,這些人當中有柏升。
“讓他們上來吧,不過也告訴他們,今兒誰若擾了寧兒雅致,別怪我日後翻臉無情。”
江淮晃著酒杯,縱然是兩位皇子又如何?到底還是寧兒高興才行。
京城難得有這麽大的雪,美景難得,寧兒又玩得開心,此番若是再惹得她心有遺憾,他才是真要報複回去呢。
很快從樓上上來一行人,雲千寧隻瞥一眼,就接著和及春阿月堆雪人去了。
因著有江淮的警告,跟著同行的女子竟是無一人敢上前套近乎的,隻能默默觀望。
“阿月,去要些點心來吧。”
雲千寧有些累了,她見到兩位皇子隻是輕輕點頭,江淮笑著對她招招手。
“烤烤手,便是貪玩也不能凍著自己。”
雲千寧本來白皙的手凍得微微發紅,她莞爾到熏籠上烤著,低聲道“知道了,你看我堆的雪人怎麽樣?要比及春和阿月的好看多了吧。”
“你堆得最好看。”
阿月端著點心偷笑,及春倒著熱茶,笑道“王爺偏心,慣是偏向王妃的,明明奴婢堆的最好看。”
“那你去找千城誇你去。”
江淮也跟著打趣,這話羞的及春放下茶壺就跑了,惹得雲千寧偷笑。
“王爺王妃好生恩愛,我實在羨慕。”
萬俟煜趁機開口,江淮喜歡這種話,臉上的笑容自然多了些。
“五皇子若羨慕,便也定下親事即可,聽說最近宸妃在挑選適齡女子了,五皇子可有心儀的人家?”
齊琰轉著茶杯,這話像是隨口一說。
萬俟煜輕笑道“一切全聽母妃的意思,便是要我挑,也沒有王爺這般好福氣的。”
雲千寧暖好手便去圍欄邊喝茶吃點心,她對這些場麵話才沒有興趣呢。
她在京城裏向來是沒規矩慣了,旁人自然也不敢說些什麽。
“快要到了。”
萬俟毅走到她身邊沒頭沒尾的說了這麽一句,雲千寧心下一愣,難道是付家的人快要到了?
而後他也沒再說什麽,徑直離開了,仿佛他隻是路過雲千寧身邊一樣。
雲千寧望向城門口的方向,心裏不免擔憂起來。
“不知陸公子和王妃是如何和解的?”
柏升忽然開口,瞬間樓閣上都安靜了。
齊琰和江淮垂眸,像是沒聽到這個問題一般。雲千寧仍舊是看著遠方,沒有半點要理會的意思,仿佛問的這個問題與她無關。
其他人紛紛一副看熱鬧以及好奇的表情,陸傲端著笑意,晃晃手裏的茶杯。
“我與王妃本就是誤會,何談和解一說?不過是誤會解開了。”
當初陸傲做的事,以及他和雲千寧他們之間的瓜葛,都可以用暗流湧動來形容。
幾乎所有事都是暗中進行的,至於康王府因為萬俟鳶的事和江淮水火不容,這件事可跟他沒有半分關係。
萬俟鳶咬牙切齒的看著這一切,她恨雲千寧。
雲千寧不僅奪走了江淮,還奪走了從小就寵著她慣著她的陸傲。
憑什麽這些人都對她那麽好,而她卻落得這麽個下場?
她不甘心,不甘心!
萬俟鳶一點一點靠近雲千寧,而雲千寧早就注意到了。
隻不過這一次萬俟鳶並沒有靠近她,隻是一直死死的盯著她。
雲千寧謹慎了好一會,發現她真的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便不再理會她了。
在閣樓上玩夠之後,雲千寧便和江淮說一聲,想去千錦坊定身鬥篷。
千錦坊離得並不遠,江淮要陪著,雲千寧不想折騰他,隻道去去就回。
帶著及春和阿月前去千錦坊,雲千寧除去定鬥篷之外,主要的目的是選些布料,她打算親自給江淮裁製一身衣裳,給他當做新年的禮物。
“小二,我們家夫人要的布料可都到了?”
一男子忙上前迎接,哈著腰笑道“到了到了,盡數都在樓上,老板娘說了,要讓夫人親自看過滿意才好。”
雲千寧跟著上樓,裏麵有好幾種同一顏色的布料,都是紅色的。
“夫人,真要做紅色的嗎?”
及春有些擔憂,雲千寧自然的應聲,笑道“他不是最喜歡看我穿紅衣嗎?”
“可……”及春想說王爺喜歡看,不代表他能穿呀。
可是話到嘴邊她又給吞下去了,若這件衣裳是夫人所製,還真沒有什麽不可能的。
雲千寧在挑布料上的底紋,最後選了一匹繡祥雲的。
小二將布匹和鬥篷放到一起準備現在就送去王府,雲千寧讓阿月跑一趟,她則是帶著及春回禦月樓。
隻是剛走出去沒多久,迎麵便遇到有些微醺的季元斌。
“寧寧。”
季元斌盯著雲千寧有些失神,及春冷聲道“還請駙馬爺慎言,我們家王妃的名諱豈是你一個外人能隨意叫的?”
“王妃……”季元斌喃喃自語,雲千寧不欲與他多說話,抬腳就要走,被季元斌側身給攔住了。
“你過得還好嗎?”
雲千寧一笑,道“你覺得呢?”
“你……”
季元斌欲言又止,雲千寧眉頭一挑,道“我還得多謝你當日悔婚,否則也不會有我的今日。”
這話像是一柄利劍刺進季元斌的心口。
“當初我不是有意的,我隻是想……”
“想什麽?”雲千寧忽然冷峻的看向他,眼底帶著萬千冷意。
“你隻是想我死而已。”
季元斌背後汗毛瞬間豎立,他眼中閃過瞬間的驚恐——她,想起來了?
“季元斌,你是把所有人都當成傻子了嗎?”
雲千寧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隻留下季元斌愣在原地。
他還以為雲千寧這輩子都不會想起來那天她墜崖前發生的事,沒想到她竟是一直都知道。
可是她為什麽不報複回來呢?
她應該恨極了自己才對,畢竟是他把她推下山崖,讓她在周家困頓兩年之久。
她為什麽不恨他?
季元斌想不通,他轉頭盯著雲千寧的背影,從一開始的茫然,慢慢的他眼底轉變成一種狂熱。
他知道了!
一定是因為雲千寧對他還有愛意和依戀,所以她才舍不得對自己動手。
季元斌高興的咧嘴笑起來,嘴裏還始終不停的喃喃自語。
一定是因為這樣,她跟江淮在一起隻是為了榮華富貴,她根本就不愛他。
季元斌越想越覺得如此,甚至還把之前玉芙刁難雲千寧的事,也都歸於是千寧還愛他,所以不願意計較上。
“夫人,奴婢不明白為什麽你明知當初是他推你墜崖,你還不追究呢?”
“能怎麽追究?當年的事無憑無據,他又是駙馬。當初玉芙還在,就算我揭露此事,皇帝也不過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又不會重罰。”
“而現在,玉芙死後,皇帝更不會因為這種沒有證據的事為難他。”
“至於私下報複,我覺得他不值得讓江淮和齊琰動手。”
雲千寧並不是善心大發,而是她不想跟季元斌再有任何瓜葛牽扯,就當彼此從不認識吧。
她的人生,早在遇見江淮的那一刻就重啟,過去的人和事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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