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民憤對朝廷來說意味著什麼
雖然一直在與那些官員商談如何為顏守、柳參將等人伸冤的問題,但柯鎮卻並沒忘記留意許鱟、海慶這邊的狀況。
而由於那些官員多都是些與柯鎮一樣死忠東郡王賈垣,並想繼續從賈垣身上獲得好處的將領。因此沒過多久,柯鎮就說服了他們與自己一起前往皇宮給柳參將等人伸冤。
擺平眾人後,柯鎮就望向許鱟說道:「許總兵,你們那邊怎麼樣,要不要與柯某一起帶兵到皇宮前為顏將軍、柳參將他們伸冤。」
「柯總兵請了,雖然許某也為顏將軍的遭遇悲憤異常,但現在已那麼晚了,夜聚宮前可不是什麼好事情,這事還是留待明日再說吧」[
「……這樣也好那我們就明日宮前再見了」
看了看黑漆漆的天『色』,雖然知道許鱟還在猶豫,柯鎮也不能多說什麼。畢竟給他們在王府中一耽擱,時間已來到亥時,不管有什麼重要原因,他們的確不能現在就跑去皇宮前胡鬧,因為那少少都有一個夜闖宮門的罪名跑不了。
於是再留在王府門前已沒有意思,在許鱟、柯鎮帶兵離開后,其他官員也陸續離開了。
這不是說他們就沒人想要進王府中表示一下,而是以明日的宮前伸冤為條件,林嵩卻讓他們先回去考慮一下再說。
一聽這話,眾人全都明白了。那就是他們如果不參與明日的宮前伸冤,日後就不會再得到東郡王庇護。
帶隊離開東郡王府,還在回營路上,許鱟就一臉猶豫道:「海大人,難道你認為我們應該投效大明公主嗎?可大明公主身為一介女流,我們這樣做……」
「怎麼?徐總兵真認為大明公主只代表大明公主嗎?」
「海大人為什麼這麼說?」
「很簡單,徐大人想想這幾日那些使團官員都在幹什麼就行了。他們不是在宣揚朝廷功績,而是在宣揚育王府的功績。但實際所有人都知道,西齊國併入北越國這件事全都是皇上一力決定的,甚至都沒有通過禮部那群人。」
「而在這種狀況下,禮部尚書鍾大人卻還在一力宣揚育王府的功績又是什麼意思?」
「難道育王府……」
一聽這話,許鱟的臉『色』就猛然一驚。因為對他們來說,根本不可能知道北越國皇上圖韞已經命不久矣一事。而在皇上依舊在位時,一名王爺卻要拚命宣揚自己的功績,這不得不說有些不臣之心。
相比起來,雖然大明公主也被鍾厚說成想要分薄皇上的功勞,但怎麼說都是在為皇上辦事。
可他們即便並不知道賈垣想要對付天英門弟子全是因為「個人私怨」,賈垣如今選擇與大明公主交惡,卻又與育王府繼續接近的態度,已經隱隱表明了朝廷中蘊涵著某種動向。
而天英門弟子在西齊城中的霹靂舉動,恰恰也說明了這絕對是大明公主所不允許的。
海慶也點點頭道:「雖然本官也不知道朝廷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從朝廷允許浚王圖浪出境立國,又加上同意西齊國併入北越國這件事來看,估計現在朝廷中的爭奪也相當嚴重。而在這種狀況下選擇投靠育王府,無疑是捨本逐末。」
「畢竟不管是允許浚王圖浪出境立國,還是同意西齊國併入北越國,這都是皇上與大明公主的主張。」
「在皇上已經表現出來的一力進取心態下,本官可看不到育王府又做過些什麼。何況天英門弟子會怎樣行動,誰又能保證?」
「因此,只要大明公主和天英門弟子是站在皇上一方,我們還有選擇的必要嗎?」[
「……海大人說的沒錯,我們的確沒有選擇必要了」
雖然稍有些誤會育王圖濠是不是想要造反,但若讓一個全不了解內情的西齊城官員在皇上和育王府間做選擇,無疑更多人都會選擇皇上。至於說東郡王賈垣會選擇投靠育王圖濠,卻是因為對皇上倚重大明公主乃至天英門的不喜。
因此,在不可能真正投效害死了顏守的東郡王賈垣的狀況下,許鱟、海慶自然也不可能考慮投效育王圖濠。
只是剛回到軍營,沒等找地方休息,許鱟、海慶就被幾名臉『色』陰鬱的將領攔住了。
「許總兵,聽說你帶兵去東郡王府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管我們想幹什麼,如果你們還想繼續效忠東郡王,盡可明日將自己軍隊帶到皇宮前去為顏將軍伸冤,沒人會攔住你們。」
不是許鱟,而是海慶替許鱟擋住了問話。
因為同海慶不同,許鱟手握兵權,不能將話說的太滿。而海慶要想在日後繼續保持自己的立場,那就必須對許鱟有所保護,這樣也才能保護自己。
「你說什麼……」
沒想到一個參事也敢朝自己頂嘴,幾名將領頓時憤怒起來。
因為當顏守在位時,他們也僅是需要聽從海慶所傳達的顏守命令,並不需要聽顏守多說什麼,何況顏守的參事也不僅僅是海慶一人。
看到幾名將領的樣子,許鱟也替海慶擋在前面道:「怎麼?你們是不滿海慶,還是想將自己不打算去皇宮參與為顏將軍伸冤的責任推卸到海參事身上。如果是前者,那當然不算什麼,可如果是後者……」
「住口,我們又怎會不去皇宮前為顏將軍伸冤,許鱟你們別以為能將污水往我們身上潑,我們走……」
怒斥一句,幾名將領這才扭身離開了。
因為,這就如同許鱟的出兵正是為了避免被這些只知道死忠東郡王賈垣的將領牽連一樣,由於許鱟的出兵過於迅速,在不敢破壞整體的狀況下,這些官員也害怕被許鱟牽連,所以才顯得相當惱怒。
畢竟軍隊要想形成戰力,必須首先成為一個整體才行。
而許鱟、海慶既然堅持不與他們、不與東郡王賈垣成為一個整體,他們也沒必要理會許鱟、海慶了。
望著幾名將領離開,海慶也知道自己無法替許鱟做決定,繼續說道:「許總兵,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如果我們不能繼續聽命東郡王,那就只能聽命大明公主了。」
「這樣我們就還得做一件事。」海慶點點頭道。
「做什麼事?」
「就是將顏將軍的遺體從東郡王府弄出來還給顏府,免得又被東郡王拿顏將軍的遺體做文章。」[
「……我們還是先去顏府聽聽他們是怎麼想吧」
如果只是自己和海慶的事情,許鱟當場就可做出決定。可事情牽扯到顏守遺體,不知道顏府是什麼態度,許鱟卻不敢保證了。
於是在安頓好一營士兵后,許鱟、海慶就開始往顏府的方向趕去。
※※※※※※
「嗚……嗚嗚……嗚……」
雖然在王府封鎖消息下,一開始顏府並不知道顏守遇難的事。但隨著幾名顏府護衛回到家中,即便還是深夜,整個顏府還是立即哭開了。
等到許鱟、海慶來到顏府,兩人立即被顏府一家的老老少少圍住了。
「……許總兵,你一定要為大人報仇啊……嗚,……你一定要為大人報仇啊……」
報仇?
聽到顏府眾人的哭喊方式,許鱟的臉『色』立即一沉,望著旁邊幾個剛被自己在王府打了一頓的隨從就怒道:「是你們叫顏府報仇的?」
知道許鱟與東郡王賈垣不對盤,看到許鱟瞪向自己,幾名隨從的身體就往後一藏,卻又堅持道:「許總兵,你這話是怎麼說的,顏將軍死得那麼無辜,我們為什麼不能給顏將軍報仇。」
「無辜?企圖刺殺欽差是什麼罪名,你們真不知道嗎?難道你們害死了顏大人不夠,還要害死顏大人的家人不成。」
「許鱟你不要這樣說,或許家父的確是為效忠東郡王而死,但那也是家父的節義所在。」
作為西齊國的二品副將,顏守的血脈雖然不多,但也有一個兒子在朝為官。不過顏奇卻並不是在武將中任職,而且因為體弱多病,最後只做了一個五品的文散官聊勝於無。
不過,顏奇即便不像顏守一樣死忠於東郡王賈垣,卻知道只有賈垣才能讓自己更上進,因此也對許鱟稍稍有些不滿。
可對於顏奇的辯白,許鱟卻更加憤怒道:「顏奇你給你住口,即便大人是為效忠東郡王而死又怎樣?但他更是因為想要刺殺欽差而死,難道你認為東郡王又能保顏家不受株連?他真能保顏家不受株連,又怎會被人在大門口殺了顏將軍而不敢吭聲,你說,你說啊……」
「嗬」
被許鱟一陣怒吼,原本就有些弱不禁風的顏奇立即嚇得倒退兩步,甚至幾名一直在慫恿顏府報仇的隨從也不敢多說了。
因為,顏守是在什麼地方被刺死?那可是在東郡王府門前被刺死。
可東郡王賈垣即便也因此入宮過一次又怎麼樣?那還不是不敢聲張,最後卻是被許鱟帶兵前去王府才憋出了一個主意來。不然賈垣若是真有信心,不說讓他自己去為顏守等人喊冤,也應該不用等到被許鱟帶兵堵住門前就先做出安排吧
而在顏奇被許鱟嚇住時,顏守的夫人顏許氏就拖著許鱟的胳膊說道:「許鱟,那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許鱟為什麼能在顏府中怒吼顏奇,更在與東郡王賈垣不對盤的狀況下依舊被顏守信任,並提拔到總兵位置上,這自然是因為許鱟不僅是顏守夫人的娘家血脈,也是顏許氏的親外甥。
因此在被顏許氏抱住胳膊時,許鱟也拖住了顏許氏的身體道;「姑媽您別傷心,姑父的死雖然令人可惜,但好在天英門弟子的目標乃是在東郡王身上,只要我們將姑父遺體從東郡王府弄出來,不給他再利用姑父遺體興風作浪的機會,應該朝廷也不會繼續為難顏家的。」
「許大哥,你這話不對吧」
「既然爹爹都已參與這事,朝廷和天英門弟子又怎會輕易饒過我顏家。小弟反而覺得東郡王讓我們前去皇宮前喊冤的事情更恰當些,至少我們自己不能先認定爹爹有罪才行,反正那些天英門弟子也沒證據。」
顏府雖然只剩下顏奇一人在西齊城中為官,而且還是個文散官,但這卻不是說顏守就沒有其他兒子了。
只是顏守的小兒子顏郢固然文武雙全,但就是年齡太小了些,至今只有十一歲。
可比起對顏奇的漠視,面對顏郢詢問,許鱟卻一臉重視道:「郢弟你說的沒錯,但你認為他們這樣到皇宮面前喊冤又會有什麼結果。」
「結果?……那不管天英門弟子承不承認這事,或者說有沒有證據,都會造成一定意義上的民憤吧」
一邊自言自語,顏郢的小臉也漸漸變『色』了。
許鱟點頭道:「郢弟說的沒錯,可民憤對朝廷來說意味著什麼?那就是造反。何況這件事的起因本就是姑父為了東郡王想要去刺殺那些身為朝廷欽差的天英門弟子,錯不在天英門弟子身上。」
「她們沒有證據又怎樣,只要能定罪,照樣可以殺一儆百。」
「即便顏奇真想跟著去湊熱鬧,你們這些顏府家人還是必須躲出去,至少與這件事撇清關係才行。」
「……誰,誰說我想去了,許鱟你別『亂』說,我可沒那興緻。」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固然顏郢小小年紀就從顏守身上繼承了一身文武雙全的好本事,但一聽去皇宮門前喊冤就等同於造反,顏奇立即就蔫了下去。
早知顏奇是怎麼回事,許鱟和顏府家人也不會有人去與他計較,顏郢就說道:「許大哥,那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很簡單,明天許大哥就會帶上顏奇去東郡王府討回姑父遺體,這樣才能讓顏家與東郡王徹底撇開關係,免得再被東郡王利用姑父遺體弄出什麼事情來。至於其他,那就只能看情況變化了。」
「什麼?要我去,我不去,你帶郢弟去吧」
「你說什麼?」
聽到顏奇又想推卸責任,許鱟立即怒瞪了他一眼。雖然顏郢也想說話,但卻立即被顏許氏拉住道:「好了顏奇,你擔心這個幹什麼,到時去了王府你全聽許鱟的就行了,又不用你自己去做什麼。」
「真不用我做什麼嗎?」顏奇有些懷疑,更有些期待道。
不能說無視,至少是撇了撇嘴,許鱟說道:「不用,到時某會帶著一營兵丁一起前去王府,搶都要搶出姑父的遺體。」
「搶出爹爹的遺體?許大哥你就那麼不信任東郡王?」
由於年紀還小,沒從東郡王賈垣身上得到什麼好處,顏郢也難產生對東郡王的忠心。只是對於許鱟的態度,顏郢卻有些不解。
許鱟一臉恨恨道:「哼,如果東郡王值得信任,他為什麼要將姑父的死隱而不發,如果不是得到步統領傳的消息,我們恐怕都不知道姑父已經遇害的事。」
「步統領?步統領是什麼人?」
「那是琮兕琮都司的下屬,琮都司也是參與了這件事而唯一沒被殺的人。」
「參與了這事而沒被殺?這是怎麼回事?」
隨著顏郢追問,沒想到顏郢連這事都不知道,許鱟又狠狠瞪了幾名顏府隨從一眼,嚇得他們趕緊說道:「許總兵你別怪我們,這事我們還沒來得及說呢」
「好吧那我就原原本本再說一遍。」
雖然許鱟知道的事情也不多,但隨著許鱟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還有各種判斷說出來,顏府眾人也都全說不出話了。
甚至顏許氏的雙臉也相當難看道:「許鱟,你說真的?這事情全是因為東郡王不喜歡大明公主在朝廷中佔據太大勢力鬧出來的。」
「雖然侄兒了解的不多,但應該是這樣不錯。」
「不然大明公主遠在京城,那些天英門弟子又明顯代表著大明公主意志。同樣來自朝廷的人,同樣沒什麼交情和衝突,東郡王為什麼偏偏要與大明公主做對?即便他是受了禮部尚書鍾大人蠱『惑』,他又用得著那麼著急對付天英門弟子嗎?」
「可惜了姑父對東郡王的忠誠卻被他用在了不當之處。」
由於許鱟不知道內情,而且顏府比許鱟更不知道內情,所以誰都挑不出許鱟話中的『毛』病。
因為,不說這是不是東郡王賈垣的頑疾,西齊城中的很多官員都知道東郡王賈垣看不起女人之事。例如以往前去東郡王府中赴宴時,顏守都專門叮囑過顏許氏要注意這點。
可顏許氏固然是悲憤無比,顏郢卻清楚現在不能只想著自己父親為什麼死的事,拉住許鱟說道:「許大哥,那你的意思說,我們顏府選擇大明公主比選擇東郡王和育王圖濠更好嗎?」
我們顏府?
雖然在進入顏府後,海慶就再沒有說話,一直看著許鱟表現。但聽到顏郢話語時,還是禁不住若有所思地望了望顏郢這個半大孩子,或許也是將來唯一能繼承顏府一切的人。
許鱟卻沒有海慶想那麼多,『摸』了『摸』顏郢腦袋道:「放心郢弟,有許哥在,絕對不會讓顏府替東郡王白白犧牲的。不管東郡王是不是想幫育王圖濠在朝廷中爭奪權勢。至少西齊城中的天英門弟子都絕不會讓他們輕易佔到便宜。」
「嗯那就拜託許大哥了。」
雖然顏守底下還有不少原本忠於顏府的將領,但比起他們對東郡王的死忠,這種忠誠還是要差上一大截。證明就是他們現在只想著要如何去完成東郡王的吩咐,卻沒有一人好像許鱟一樣來探訪顏府。
所以許鱟這個許氏族人,現在也是顏府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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