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最後一隻狐狸精3》(妖口普查之旅...)
雖然家裏從未富裕過, 張懷秋卻煉得一手好豬油。
這年頭,肥肉最是滋補人,要是放在往日, 這許多肥肉自然是要留著慢慢吃, 即便是最差的時蔬,但凡在炒菜時放兩片肥豬肉在裏麵,這碗菜就能香得讓人流口水。
可惜現在是七月裏頭, 哪怕是使勁抹了鹽巴也不敢讓肉久放。
張懷秋幹脆就把肥肉上的豬皮全都刨下來, 剩下肥汪汪的豬肉切成薄片, 跟雪一樣白的板油一起熬油。
下鍋前銻鍋裏放上水,慢慢煮, 中途再切兩片家裏自留地裏頭種出來的老薑。
已經提前清洗擦幹的陶罐裏也放好了花椒鹽巴, 就等著滾燙的熱油倒進去。
這些都能讓豬油存放的時間長一些。
在旁邊燒火的大妹悄悄咽了口唾沫, 二妹卻是早就嚷嚷著要吃油渣了。
便是在堂屋涼席上玩的雙胞胎, 也尋著肉香爬出了門檻,興奮地“啊啊”叫著往廚房衝, 頗有種勇往直前什麽也不怕的勁頭。
家裏還有一堆肉等著吃,第一次感覺葷腥充裕的張懷秋也不摳搜,拿了四個碗來,給四個女兒一人裝了一碗底的香脆油渣。
兩個大的一說能吃,忙不迭跑去打水洗手, 兩個小的就需要張懷秋一邊一個夾在手臂下拎過去,讓大妹給兩個小的洗手擦幹。
做好準備工作, 四姐妹就被媽媽安置回破涼席上,乖乖地抱著自己的碗吃。
張懷秋也才有了空把熬好的豬油倒進陶罐裏。
剛才有孩子在旁邊, 她隻把火撤了,沒敢當場裝油, 就怕一不留神燙到貪嘴的孩子。
忙完了,張懷秋才把排骨燉上。家裏還剩下半張過年時用來煮湯沒用完的海帶。
另外再加一把花生米。
大妹要換牙了,兩個小的牙也沒長齊,做吃的還是要做得軟乎些才合適。
這也就是看自家男人久不歸家,回來後態度脾氣有所改變,對幾個女兒似乎也確實多了一份身為父親的責任跟感情的情況下,張懷秋才敢如此做主。
男人一向喜歡重口的,以前但凡有肉,多時顧著他的口味做成紅燒或回鍋。
樓嵐醒來時,就聞到一股肉香。
起床出來一看,四個女兒還在破涼席上玩。涼席破了好幾個洞,邊沿也沒了包邊,樓嵐看得直皺眉,準備一會兒拿了柴刀去砍兩根竹子回來剃竹篾,好把涼席給補補。
這會兒也有專門補涼席的手藝人,不過手工費卻有點貴,比起重新做一張也不差多少。
去茅房放了趟水,來回都沒看見自家婆娘,樓嵐就問跟二妹一起玩抓石子的大妹:“燕兒,你媽呢?”
樓燕說:“去矮子坡給苞穀淋糞啦。”
這會兒多是用農家肥,也就種子剛下地以及拔高的時候會用點買回來的肥料,平時都挑茅坑裏的兌了水灌溉。
分土地的時候都是抓鬮,說是公平,實際上裏麵有點什麽貓膩,大家都心知肚明。
樓家是外來戶,抓到的土地都算不得多好,不是在高坡背陰麵,就是距離有點遠。
矮子坡名字矮,本身卻不算矮,往上要爬十多二十分鍾的蜿蜒山道。
每逢收獲的季節,來回搬運東西,腳板都要給跑大。
偏偏樓嵐他們家的土地,絕大部分都在這座山上,有兩塊大麵積的土更是有一半都被上下的林地給擋了光,還有兩塊是沙土。
土壤不行,要想多收點糧食,自然隻能在勤勞方麵多下功夫。
想到那蜿蜒陡峭,下了雨還會濕滑難行的山路,樓嵐都不由真心佩服張懷秋的堅韌。
個頭不大,瘦瘦小小的一個女人家,卻能憑借這麽些貧瘠的土地,愣是把四姐妹給拉扯到十多歲,一個都沒送出去。
想到自己在睡覺的時候,人家已經幹起活來,樓嵐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鼻子,挨個揉了揉四姐妹的腦袋,“大妹二妹,你們照看好雙胞胎,爸爸也去山上幹活去了。”
大妹歪頭看爸爸,模糊的記憶裏,爸爸可是從來不主動下地幹活的。
不過到底隻是個六歲的小姑娘,認知並不深刻,隻知道爸爸比媽媽有力氣,爸爸要去幹活,媽媽就能輕鬆很多。
於是樓燕認真點頭:“爸爸你放心吧,我一定帶好妹妹她們。”
看她們四個在玩之前自己隨手做的草編,雙胞胎手腳不知情重,有兩個都給扯散了。
大妹雖沒說什麽,可樓嵐也知道她對這些草編有多寶貝,想來也很是心疼,就伸手摸了摸樓燕的小辮子,承諾回來時砍竹子給她們編更多好玩的。
連日來都是大太陽,上一次下雨也是一個多月前了,就那,也不過是長毛毛雨,連泥巴都沒浸濕。
所以這會兒挑著糞桶上山過坎的人不少。
山上的土地旁邊都會挖個儲存雨水的水坑。不過沒下雨,隻能自己從山腳下往上挑。
張懷秋挑得肩膀青痛,杵著扁擔在水坑邊歇氣,看著幹得龜裂的水坑坑底,真是恨不得裏麵能忽然冒出一大窪水來。
擦了汗,一扭頭,卻看見叼著煙揣著褲兜的男人一路溜溜達達走在上山的小道上。
不得不說,這男人的皮相是真的好。
大概是出去漲了一番見識,渾身的那股子勁頭,都跟村裏其他男人完全不一樣了。
張懷秋說不出來,反正就是看一眼,一身的骨頭都輕了二兩。
還有那麽點兒想跟他睡覺。
平時也不重那回事的張懷秋心裏頭就這麽燒了起來,想到晚上,準備好好洗個頭洗個澡,再提前把大妹她們安置到旁邊的小床上。
在張懷秋想入非非的時候,就見男人吊兒郎當拐了過來,走到近前二話不說就把她手上的扁擔給奪了過去:“還剩多少沒淋了?”
張懷秋詫異:“還有一小半,怎麽,你要去挑啊?”
剛才出來的時候張懷秋就挑了兩桶發酵過的幹糞堆在水坑旁,隻需要去山腳下的水田裏挑水上來兌勻就可以了。
哪怕看見男人上來,張懷秋也完全沒想過要讓他來挑水。
甚至就在剛才,她還想著這男人長得好看,床上用著舒服,自己勞累一點多幹些活好像也沒什麽可憋屈不平的。
樓嵐抬眉瞥了她一眼,“這不是廢話嘛,你男人回來了,還能讓你個娘們兒幹這個?”張懷秋就忍不住笑出聲,沒說啥,不過意思都差不多:以前我這個娘們兒還幹得少了?
樓嵐“切”她一聲,一副懶得跟娘們兒計較的模樣,挑起空桶就往山下走。
張懷秋見他來真的,睜大了眼喊他:“你還真去挑啊!行不行啊你?算了還是我去吧,你這都多久沒幹這些了,小心肩膀給你磨破皮!”
晚上可還要用呢!
樓嵐哪知道清清秀秀的婆娘心裏想的啥,腳步加快,打定了主意要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有多行。
幹農活是真的累人。
所謂的田園派根本就是浪漫主義的“種田”,好在樓嵐運起內功心法,內裏沒甚滋長,卻也足夠幹活兒了。
也不拘用那般高大上的內功心法來挑糞有多埋汰,又不是沒用預言術帶著閨女去找野地瓜吃,樓嵐幹得起勁。
有了樓嵐專門負責挑水,張懷秋用另一副糞桶在水坑前兌好了糞水就去地裏給茁壯油綠的玉米施肥。
半畝的玉米地,沒用兩個多小時就澆好了,張懷秋見男人真沒喊累,幹脆把旁邊的花生地也給施了一遍肥。
幹完了超出計劃的活,還能提前一個多小時收工回家,張懷秋第一次發自內心地覺得有個男人挺好的。
回家後張懷秋去忙著喂豬喂雞燒水做飯,樓嵐也沒閑著,稍微洗漱一番,就拿上柴刀,去屋側的竹林子裏砍回來幾根竹子。
張懷秋蹲在屋簷下宰豬草,問他砍竹子幹什麽。
“大妹她們玩的竹席都爛了,不得割到哪啊。我劈點篾條補補。”
樓嵐一邊把竹子上的枝椏剃幹淨,一邊頭也不抬地回答。
張懷秋納罕:“你還會補涼席?”
這可是手藝活,哪怕他們村有會編竹筐背簍的人,也少有會編竹席這樣大件物品的。
樓嵐撅著嘴吹了一下散落下來的碎發,想著明天趕集要上街把頭發給理了,嘴上理所當然地說:“就這點小事,還能有不會的?看都看會了。”
十分自信。
張懷秋持保留態度,不過也沒阻攔他,反正竹子也砍回來了,一會兒補失敗了,正好讓他編幾個竹篾板出來圈菜地。
菜地裏撒了菜種再過幾日就該冒出來了,可不能讓雞給糟蹋了。
結果出乎張懷秋意料,樓嵐不但補好了破涼席,還補出了花樣。
竹篾劈開後,有青蔑跟黃蔑之分。
黃蔑缺少韌性,切過厚,不適合用來編精細物件。
樓嵐就把青蔑表層給刮了,做出兩個色差來,補的竹席上開出了好幾多幾何圖形的花來,看得大妹很是喜歡,歪纏著媽媽要把這床涼席換到她們幾姐妹一起睡的那張床上。
大妹少有這樣開朗活躍的時候,張懷秋自然是答應了她的要求,當場就洗了手把涼席擦洗幹淨,晾曬了一會兒,就給大妹她們換上了,高興得像是有了新涼席一樣,還沒到睡覺的時候大妹二妹就爬上去玩。
張懷秋順手就把雙胞胎也放了上去,讓她們四姐妹一起玩。
除此之外,樓嵐還用竹子給大妹二妹各編了小背簍以及小竹籃。
說小,能有多小呢?內部隻有成年男人兩個巴掌那麽大,小竹籃更是隻有巴掌大,說是農家器物,不如說是竹藝品。
二妹拿到小竹籃的第一時間就宣布自己明天要拿它上山刨野地瓜!
張懷秋也算是真正意識到自家男人原來還有這麽一手,感興趣地讓他給家裏編幾幅籮筐大背簍半大背簍小背簍,另外簸箕啊刷鍋把等,“哦,對了,還有曬席也給補補!”
一下子多了這麽多活兒,樓嵐埋頭吃飯,假裝自己沒聽見。
一看他那樣,就知道這廝又想躲懶,別的不熟悉,這表情,張懷秋再熟悉不過了。
想想東西是挺多的,可家裏男人會做,幹啥不給家裏換換?
所以張懷秋就說地裏的活不用他幹,就抽空在家編這些就成了:“也不是急用,你每天能編點算點,下個月完了要農忙的時候能用上就行。”
樓嵐這才不情不願地答應下來。
晚上,在院子裏的石板上衝涼,樓嵐可算是親身體會到了什麽叫風吹XX涼。
上床後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明天要搭個專門洗澡的地方來。
張懷秋不太能理解:“洗澡還要專門的地方?咱們這裏也沒個外人,再說了,不是還能進茅坑那邊洗嘛。”
院子不算窄,可張懷秋就是不喜歡院子裏這裏搭個東西那裏杵個啥的,看起來忒亂糟糟的了,一點不整齊。
樓嵐堅持:“茅坑那裏那麽臭,再說了,大妹她們也大了,就算咱們這邊沒人,也該讓她們知道自己是女孩兒,不能隨意在外麵暴露身體。”
他知道婆娘的軟肋就是女兒,隻要是對女兒們好的,她都會在允許的前提下選擇妥協。
果然,樓嵐這麽一說,張懷秋也就不再堅持了。
石頭房子隻有裏外兩間,都不算寬敞,外麵還要當吃飯的地兒,又在角落砌了個磚頭糧倉,所以他們一家五口就住在裏間一個房間裏。
房間裏頭挨頭擺了兩張架子床,四個女兒睡裏麵那張,他們兩口子就睡外麵靠窗這張。
一年多沒相聚,晚上少不得要親熱一下。
白天沒睡午覺,又被爸爸帶著跑了好遠的山路,大妹二妹很快就睡著了。
至於大雙小雙,成天不是吃了玩玩了睡,就是睡了吃吃了玩,即便睡了午覺,在兩個姐姐的帶領下,還是很快就沒了聲兒。
兩人聊著聊著,正在順勢而為的時候,頭頂那張床上傳來雙胞胎裏不知道誰的哼唧聲。
意亂情迷的張懷秋一把將男人推開,坡頭散發地就下了地:“是大雙要尿尿了!”
可不得快點麽,小孩子憋不住,稍微動作慢一點就可能要水漫金山。
樓嵐躺在旁邊歎氣。
又聽得雙胞胎裏另一個也哼唧起來。
張懷秋忙讓他下來幫忙。
無法,樓嵐隻能肩負起身位“奶爸”的責任與義務,就著窗外灑進來的月光下地抹黑給閨女把尿。
兩口子重聚的第一晚,居然就是蹲在彼此對麵各自抱著個女兒,對著一個小尿童那啥。
這情形,也是首次遭遇了。
等到忙完了,樓嵐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以後還是別生了。”
之前這男人可是一心一意還要再生個兒子,話裏話外都是要讓她抽空去把環偷偷給取了再揣一個。
張懷秋詫異了一瞬,又很快顧不得思考這個問題了。
這年頭村裏一沒電話二沒電視,連個電線都還沒來得及拉。到了晚上,自然也沒啥娛樂活動。
睡得早,自然也就起得早。
有了樓嵐在家,張懷秋也舍不得再強行把大妹二妹叫起來幹活了,隻讓樓嵐在家看著早飯,自己背上背簍上山幹活去了。
樓嵐也沒跟她搶,除了婆娘安排好的紅薯稀飯,他另外又找到泡菜抓起來切碎,又切了些肉沫進去,在旁邊的大鍋裏過了遍油。
夏天裏也不用擔心菜涼了,守著灶火的時候,他就在那裏劈蔑條。
等劈出一大堆時,大妹也醒了,樓嵐就讓她洗漱好後過來看著火,自己去旁邊開始起頭編東西。
等到張懷秋回來,家裏四個孩子都已經起床,並且還打理得妥妥當當的。
特別是頭發,四姐妹居然都梳好了,甚至還梳出了花樣。
頭發長一點的大妹頭發編成辮子,在腦袋兩邊盤出兩朵花,沒有頭花裝飾也好看得緊。
二妹頭發短,卻還是沿著發鬢邊沿紮了一圈的小辮子,既把碎發紮得幹幹淨淨,又像個漂亮的發箍。
雙胞胎的頭發又軟又細,還有點發黃。平時張懷秋都是將略長的頭發撈到頭頂,給她們紮個小揪。
今天兩姐妹卻是紮一半留一半,分了兩邊,一左一右紮了個蝴蝶結。
張懷秋看得稀罕,放下背簍跟鐮刀,一邊洗手一邊去看四個丫頭的頭發,笑著問已經編出個背簍雛形的樓嵐:“喲嗬,嵐哥,你還會梳頭發呀?挺好看的呀。”
樓嵐抬頭瞅了她一眼,哼哼兩聲,暗藏得意:“那可不,還有什麽是我不會的啊?也就是四個丫頭的頭發限製了我的發揮,等她們頭發長多長長一點,我還能給她們紮出更多花樣來。要是不信,你過來我給你紮。”
張懷秋可不好意思,紮得這樣花哨,走出去不得被人笑話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