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父子-8:考較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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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樞老人不愧為道門大家,對於挑地方還是非常在行的,他的茅屋就建在淮南八公山山麓的小丘之上,這裏出行方便,視野開闊,背靠八公山雄偉主峰,北望可見滔滔淮水流淌,東邊每日可見八公山的第一縷陽光,紫氣東來是道家形容老子樓觀傳道的祥瑞之兆,也是道家修煉所最求的極高境界。
這八公山也是人傑地靈之地,淮南王劉安喜歡讀書,對讀書人也很是看重,廣納賢才,聚集三千人眾,在此著書立說,研究天象,編製曆法,冶沙煉丹,最為劉安器重和賞識的有八位,左吳、李尚、蘇飛、田由、毛被、雷被、伍被、晉昌被封為八公,他們常年居住於此,在此研習學問,山隨人名,這也是八公山的由來。
求道之人往往喜歡將居住之地置於山巔之上,以期能承接天地之氣,得道飛升成仙,顯然天樞老人不太注重那種形式的虛無,他更在乎個人內心的感受,選擇城外不遠的安靜之所,處低而居高,既有修行的空靈之感,又有生活的來去之便,既遠離喧囂之地,又不離人間煙火,足見他的與眾不同。
遠遠看去,這片茅屋和別處的茅屋並無太大差別,也是曆經風霜,色彩黯淡,但到了裏麵卻可以立刻感受到主人的獨到匠心。
整個院子東西坐落,大門朝東開放,前後分成三進院落。
一進院落就是一座較大的茅屋和一個很大的院子,茅屋正對著大門,裏麵正中是一個很大的廳堂,坐在這裏通過前麵低矮的院牆可以看到初升的太陽,兩邊各有一小室,其一為書房,另一邊則置一木榻其中,可做小憩之用。
二進院落須從一進主屋兩邊繞行,建有兩排廂房和一座正屋,廂房各隔成了兩間房屋,而正屋則橫跨整個院落,從正中的門裏進去,右手是一間大的臥室,外間則是主人的內廳,而正屋靠左留有一道四尺回廊通往三進院落。
三進院落則相對簡單,就是兩排廂房,主要是廚房、柴房、雜物房,一對看護房屋的老年夫婦也住在這裏。
從這裏的便門出去,是一個很大的用籬笆圍起來的院子,算不上一進院落,裏麵除了茅廁和雞舍,長了很多大樹,還有老年夫婦種的一些蔬菜瓜果。
別看這裏都是些茅屋,房子也有些低矮,但整體構架敦厚結實,簡潔實用,隱隱含有一種先天地生的質樸之氣。
當初天樞老人賭氣從雲峰山出來,雖說是要尋找天下奇才進行培養,但也不可能一直漂泊江湖,總得找個落腳之處,經過此地時發現了這處當時有些破落的院子,當時也隻有二進的主屋和後邊的一排廂房,幾經周折才找到主家,隨便給了幾個錢就把它買下,前後經過了數次修葺才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很多都是曾禔出走之後才修建的,但也有十多年了。
跨進這座院落,感觸最大的莫過於曾禔,她對這裏既熟悉,又陌生,還夾雜著幾分莫名的激動,說熟悉,是因為她在這裏斷斷續續的住了數年,說陌生,因為和她當初在的時候相比變化太大了,而讓她激動的是這個院子終於變成了她想要的那個樣子。
“師兄,謝謝你!”曾禔飽含深情的看著天樞老人。
“嗬嗬嗬,”天樞老人頷首一笑:“我知道你當初想要什麽,但那時我天天執著於我的想法,忽略了你,等你走了,你的那些想法才慢慢浮現,一有時間,我就找人來修,一直到現在這個樣子。我知道你會回來,回來了我就不會讓你再走。”
“師兄!”曾禔眼含淚水搖了搖頭,不知說什麽好。
“娘,我們快進去吧!”孫庸已經等不及了。
“夫人,夫人,是你回來了嗎?”隨著一聲蒼老的聲音,一個老嫗跌跌撞撞的從後麵跑了出來。
“阮阿婆,您慢點,你還好嗎?”曾禔趕緊上前扶住老嫗。
“真是夫人回來了,謝天謝地,”阮阿婆拉著曾禔的手,又連連對天樞老人點頭作揖:“謝謝先生終於把夫人找回來了,謝謝,謝謝。”
“唉!”天樞老人一聲長歎搖搖頭,這裏麵包含著太多的意味,這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的清的。
“阮阿婆,您好好吧?”曾禔關切的問。
“好,好,就是想你!”阮阿婆說著又抹起了眼淚。
“你不用傷心了,我不是回來了嗎?”曾禔趕緊安慰道。
“這回不走了吧?”阮阿婆擔心的問道。
“不走啦,不走啦,嗬嗬,”曾禔笑道:“您看我還給您帶回來一個人,”他把孫庸拉到跟前:“這是我兒子孫庸,今年十七歲了,這是阮阿婆。”
“阮阿婆好!”孫庸看母親和他如此親熱眼趕緊上前行禮。
“啊?這就是公子了,老太婆給公子見禮了。”
阮阿婆要給孫庸行禮,曾禔趕緊拉住了:“這使不得,他們都是小輩,給您行禮是應該的。”
“阮阿婆,你不必拘禮,以後都是一家人了,嗬嗬,”天樞老人笑道:“你看這回不光夫人回來了,我還帶回來很多人,我的師弟和一群小輩。”
“你看我,光顧上和夫人說話了,慢待客人了,”阮阿婆趕緊道:“大家快到屋裏坐,我這就去準備飯食。”
“這個不急,你慢些走。”曾禔邊拉著阮阿婆往裏走邊說。
終於可以有個安靜的地方停下來了,這些天這一片茅屋裏充滿了歡笑,阮阿公和阮阿婆給大家做了不少好吃的,很快大家就熟悉了這裏的環境,迫不及待的孫庸已經帶著一夥年輕人遊曆了八公山,真的已經把自己當成了這裏的主人。
三天過後,雲樞子要帶著青冥青純回雲峰山了,天樞老人和曾禔再三挽留,想讓他在這裏過了年再回去,但雲樞子放心不下那兩位師兄,怕他們又出什麽幺蛾子,實際上也是看到這裏的地方不大,確實有很多不便,執意帶著兩名弟子走了。
翁銳是天樞老人這麽多年來最看重的弟子,雖還沒有正式入門,但對他的關切卻一點也不少,兩年沒見了,翁銳少不了把自己的各種偶遇和經曆給天樞老人敘說,也把自己的各種成就和感悟也盡可能詳盡的告訴師父,就連他聽到的衛青的情況他也一五一十的全說了,以期能得到師父的指點,但天樞老人一連聽了幾天,既不打斷他,也不做任何點評,隻是偶爾問一兩句,更別說給什麽指點了。不過翁銳也習慣了,雖有些失落,但他想師父一定有他的主意。
對於兒子孫庸,可以說是天樞老人想的最多的一個人,他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生了他,可是他沒養過他一天,更沒有教過他任何東西,雖然他這一身天樞門的藝業非常不錯,甚至可以說在同齡人中已屬佼佼者,但這都和它沒有太多的關係,自己武學入道,自感有些成就,在整個武林也享有極高聲望,但這和他對兒子的教養卻極不相稱。
對他來說,說是不言之教,但並不代表他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教,而是教導和引導的法門不同。孫庸是自己的兒子,他不可能不管,但如何能對他有幫助,又不受自己已經定型的那些框框套套的影響,就連妻子曾禔也是屢次提及他不能以自己的方式去逼迫兒子,說明妻子對他的成見還在,盡管他知道自己也有很多新的想法及看法,但這東西就沒有必要絮絮叨叨去解釋,重要的是怎麽去做。
自己的祖上武聖孫武講過,知彼知己,百戰不殆,要想給兒子一個正確的或者有用的指導,或者說給他一個修行的法門,那就必須清楚的知道兒子現在的真實狀況,要有自己的真實感受,而不僅僅隻是聽說,他得親自考較一下兒子的功夫。
作為武林泰鬥,指點一下兒子武功這是誰都想得到的,考較一下也無可厚非,但他親自下場給兒子墊招,連曾禔都有點意外。
麵對麵的站在一進院的院子裏,孫庸心中還是有點忐忑,他和父親剛剛相認不久,他的名聲實在是太大,讓他既感到畏懼又感到敬仰,現在才剛剛變得熱絡一點,他擔心自己做的不夠好,會讓這位聲震武林的父親失望。
天樞老人表現的極為輕鬆,但他卻是為此做了很多準備,甚至超過了他所麵對的每一場大戰,他太了解這個孩子當下的想法,他要做的就是如何激發出他最大的潛能和戰力,讓他了解一個真實的兒子。
父子倆相隔五步而立,孫庸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天樞老人,天樞老人微笑著點點頭,眼裏充滿鼓勵與期許,孫庸不再猶豫,右腳後撤半步,手中的劍一晃,三道劍光乍現,出手竟然是“混元劍”的起式“遙祭三尊”,並且以後撤半步使出,足見對父親的尊重,連在一旁觀瞧的曾禔都頻頻點頭。
既然招數已經展開,孫庸就不會停下,腳下飄動,在三道劍光中橫著一劍掃出,像道匹練光芒驟顯,守中帶攻,氣勢磅礴,天樞劍的一招“天河橫渡”章法嚴謹大度,天樞老人身形微動,手中的劍挽起一個劍花,一拖一點,後發而先至,劍尖直刺孫庸執劍的手臂,這一招“掛鬥摘星”也是天樞門的劍法,但本來大開大闔的招數在他這裏卻成了小巧的抖腕功夫。
天樞門的劍法孫庸從小就練,早就爛熟於心,對於各種變招也毫不陌生,一個側身、撤劍、轉身反撩一氣嗬成,不但避開了天樞老人刺手的一劍,一招“平步青雲”直攻天樞老人腋下,淩厲狠辣,算是把天樞門的機變功夫發揮到了極高的水平,天樞老人則繼續施展著他的小巧功夫,手腕一翻,劍尖朝下,手略一推,就攔住了孫庸撩上來的一劍,但他並沒有讓他的劍和孫庸的劍分開,反而欺身而上,帶著刺耳的聲音把劍直接拖向兒子的脖子。
孫庸怎麽也沒有想到這招“秋水綿綿”還可以倒著使,急迫之下再也管不上什麽招式法度,右腿一虛,身子極速旋轉後仰,右手橫刀上格,旋轉中左手以掌化劍直插天樞老人肋下,這危中應變的招數,正是孫庸從天工門鬆鶴五蝠圖上悟到的招數,天樞老人因為欺身太近竟無法躲開,隻能真氣鼓蕩,移宮換穴,在孫庸的勁力未完全發出之前,硬生生得用身子撞向孫庸的手,當孫庸觸到天樞老人身體的時候,就感到撞上了一堵牆,別說勁力滲透,自己的那點力氣也全部被反撞回來,整個人就被彈了出去,這倒也是的他們爺倆的劍倏然分開。
天樞老人能被人這麽近距離的打在身上,在他的武林生涯中那是絕無僅有的,在孫庸身上他隻用了三四成的功力,速度和勁力也是打了很大的折扣,但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孫庸能險中偷得半招,就算傷不了對方,那也是極有麵子的事,曾禔已經在一旁大聲叫好。
孫庸的這一招變化及反應都頗出天樞老人意外,看來兒子的潛力遠在他的想象之上,當下劍上的速度與力道也漸漸加了上去,但招數還在天樞劍法的範圍之內。
由於剛剛偷得半招,孫庸的信心大增,他已經漸漸忘掉眼前和他對陣的是自己的父親,是那個江湖許多人須仰視才見的天樞老人,自己熟透的天樞劍法,天工門挖坑填坑的詭秘心法,鬆鶴五蝠圖上的攻守技法,還有在和翁銳交手時所感悟到的各種妙招和進退之道,都從他的劍法中一層層勃發出來,揮手漫天劍影,出手嘶嘶有聲,騰挪翻轉迅捷飄逸,收發之間更是創意無限,好在和他對陣的是天樞老人,不但給予它極大的發揮空間,對他的任何攻擊毫不壓製,還不斷地以自己的劍勢、劍意、劍威帶他到更高的境界,催發他的潛力,連翁銳看著都暗暗吃驚,難道這個師弟數天時間武功進境會如此神速,曾禔看得更是沒了聲音,這才二個月不到,這個兒子已經在武功上變得她有點不認識了。
翁銳在與別人的較量中也到會獲得很多收益,但每次都是弄得遍體鱗傷,記憶深刻,但顯然天樞老人在自己的兒子身上下不了這手,他們一直打到孫庸脫力這才停了下來,而孫庸全身上下卻一點傷都沒有,對於這點,曾禔特別滿意,但當他的目光回到天樞老人臉上,她的心裏咯噔一下,對於兒子這麽優秀的表現,他不光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欣喜之色,相反顯得過於平靜,甚至是有些憂色,這和一開始形成了鮮明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