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前輩, 您好,那個,我是今天被派過來一起工作的沈熙白。”


  宋書強聽到男生的聲音, 撇過頭, 看向了正在說話的人身上。


  前麵的這個男生,穿著跟他一樣的湖藍色塑料材質的手術服,戴著一次性的發套,手上也戴好了手套。


  男生看起來身形非常削瘦, 肩膀也很寬,個頭有一米八, 口罩還沒有戴好, 露出了自己較好的五官。


  不得不說,麵前的這個男生, 長相的確非常出眾, 看起來比不少擦了粉的女生看起來還要白,五官較精致,濃眉挺鼻, 一雙杏眼看起來很有靈性。


  可以這麽說, 這個男生,不論是從身材, 長相, 還是氣質上來看,走在人群裏都很抓眼。


  宋書強衝他點了一下頭, 掃了一眼對方淡定的神色,不由心裏暗暗感歎, 後生可畏。


  遙想起自己第一次接觸屍體,然後幫人化妝的時候, 他簡直要把自己三天內的飯菜都吐出來。


  他大學學的殯葬專業,所以身邊所有的同學都是極為感同身受,在彼此的鼓勵之下才熬過了最開始那段一看到肉就犯惡心的特殊時期。


  他畢業以後,也在這個行業摸爬滾打了多年,才成為了一名三級遺體整容師。


  宋書強也算是個老大哥,看對方年紀輕輕的,也才二十歲出頭的樣子,便主動說道,“等會兒你就跟我後麵一起進去,我先跟你介紹一些工作安排,告訴你如何對接工作和一些注意事項。”


  沈熙白聽到對方的話,笑著點了一下頭,看起來很是聽話,笑起來的時候年齡看起來顯得更小。


  男人看到他這個樣子,有些奇怪的問,“你看起來年齡挺小的,你大學不是學這個專業的吧?”


  沈熙白搖頭,“不是,我是半路出家的,然後去專門的機構接受一段時間的培訓。”


  男人聽到這兒更奇怪了,問道,“雖然外行人一直對我們的薪資有所誤解,但你招聘的時候應該看到了,我們這個行的薪資很低,你不是為了錢吧。”


  沈熙白笑著搖頭,“不是。”#看書就-去醋溜文學網#

  他頓了又頓,剛想繼續說,突然間,他的腦子裏閃過了一些陌生的記憶碎片,不由讓他皺緊了眉頭,甚至忘了說話。


  他深吸了一口氣,反應過來,繼續解釋道。


  “嗯……我是覺得入殮師可以幫助更多人,讓他們可以體麵的跟這個世界告別.……”


  這個理由倒是新奇,宋書強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沈熙白,發現對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嚴肅,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不免有幾分驚奇。


  畢竟,哪怕是他這種幹了好多年的,也沒有幾個最開始因為敬畏才開始的。


  宋書強也沒多想,領著人往裏麵走,打算跟對方具體來介紹一下,他們殯儀館的工作流程安排。


  突然,宋書強哆嗦了一下,感覺有什麽液狀物體滴在了自己的後頸上,跟冰塊一樣具有寒意,然後順著他的脊背,滑到了他的衣服裏麵。


  沈熙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細心的他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對方突然的不對勁,便直接問道,“前輩,你怎麽了。”


  宋書強聽到他關切的問候,不知為何,瞬間感覺自己像是被人丟進了冰庫一樣,寒氣襲人,凍得他又是一陣激靈。


  他摸了摸脖子,抬起頭看了一眼完好無損的天花板,眉頭抽搐了一下,收回目光。


  “沒事沒事。”


  就是怎麽感覺……

  周圍越來越冷了?……

  就跟被人威脅了一樣。


  兩人繼續開始往前走。


  但兩人都太入神了,以至於兩人誰都沒有注意到,沈熙白腳下的影子跟宋書強的影子存在些許的差別。


  沈熙白的影子像是有一疊重影,看起來就像是兩個相似的影子被重疊在了一起慢慢的,又像是一個高大的影子樓抱著另一個小一點的影子,畫麵極為詭異.……

  “嘶。”沈熙白突然倒吸了一口氣。


  宋書強撇過頭看他,問道,“怎麽了?”


  沈熙白的表情古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沒事。”


  奇怪,他怎麽感覺有一種被人咬了一口脖子的錯覺。


  宋書強看到他那樣,以為他的脖子上也被滴進去了神秘的液體,就也沒放在心上,開始繼續跟他介紹工作。


  沈熙白腳下的兩個影子抱得更緊了……

  ――――――


  累了一整天的沈熙白悠悠地脫下手套,用手錘了錘自己酸痛的脖子,準備脫下自己的工作服,然後收拾好東西,就準備回家休息。


  真是奇怪,明明他今天也沒有做什麽太累的工作,就是一直覺得自己的肩膀很酸,就跟扛了什麽東西,扛了一整天一樣。


  ‘殯儀館’在旁人看來,哪怕隻是提到名字都會有所忌諱。


  所以平日裏來這裏的,除了死者家屬,就剩下他們整個殯儀行業裏負責火化,防腐,陵園等各方麵的內部人員。


  今天的沈熙白穿了一件高領灰色毛衣,牛仔褲,帆布鞋,然後是簡單的牛仔雙肩包,一身都是極為簡單的打扮。


  他剛從殯儀館的大門出來,就眼尖的注意到旁邊的角落裏站著一個舉著一把晴雨傘的男人。


  沈熙白也因為這把傘,忍不住多看了對方幾眼。


  現在的季節已過早春,雖早就沒了冬至那般的寒冷,但長衣長褲仍是這個季節的標配。


  但麵前的這個男人,卻隻穿了一件極為單薄的黑色襯衣,配上一條剪裁極佳的西裝褲,讓人一眼看去就覺得又冷又蕭瑟。


  但男人卻站得很直,背也很堅挺,看起來還有幾分像走T台的模特,沒有半天因為寒冷就彎腰弓背的畏冷感。


  隻不過男人舉著的那把傘卻又顯得極為出戲,原因無他,先不說今天沒有下雨也沒有大太陽,實在是沒有打傘的必要。再者就是,男人舉著的這把晴雨傘實在是太舊太破了!

  雖然沈熙白跟對方隔的距離有些許的遠,但沈熙白卻能清楚的看到這把傘上麵打了無數個補丁,傘的形狀也不再是一個流暢的圓形,就連裏麵用作支撐的鐵支架都已經爛得幾乎快要無法把傘給撐起來。


  一句話就可以概括這把傘的現狀。


  那就是,――慘不忍睹。


  沈熙白也不是個愛八卦的人,所以也隻是多看了對方兩眼就默默的收回目光。


  他甚至還生怕這兩眼讓對方多想,讓其感到不適,或是負擔。


  也正是抱著這個想法,沈熙白目不斜視的望著自己前麵的路,繼續往前走,腳步都不敢停。


  男人麵無表情的站在遠處,雙眸如潭,烏黑有神,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沈熙白的一舉一動,眼睛裏麵的光也跟著越來越亮。


  他的右手攥著晴雨傘的傘柄,指骨發出咯咯咯的聲音,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注.射了興奮.劑一樣亢奮,有些壓抑不住自己波瀾起伏的情緒。


  盯了好一會兒,男人的嘴裏發出細碎的輕笑聲,笑聲聽起來非常愉悅,帶有一種失而複得的欣喜和愛慕。


  但.……

  很奇怪。


  哪怕是男人發出笑聲的時候,他麵上自始至終都維持著一副死魚臉的模樣,沒有半分表情,就連臉上的肌肉都絲毫沒有被牽扯,好似是他根本就無法做出表情一般。


  簡而言之,就是一個字麵意義上的麵癱臉,麵部神經無力,非常僵硬。


  沈熙白哈了一口氣,有些乏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他從口袋裏掏出耳機,插.到手機裏麵,開始放一些舒緩一點的輕音樂。


  沈熙白先是坐地鐵,又走了一段路,輾轉了半個小時,才走到了自家小區。


  這個小區的地段還算不錯,交通有地鐵,空氣也還比較清新,晚上也不會聽到車鳴的噪音。


  沈熙白剛一抵達小區門口,就敏銳的察覺到了今天小區的不對勁。


  大門口停了一輛警車,一向散漫的保安正站成一排的跟警方進行交涉,氣氛可謂是十分詭異。


  沈熙白狐疑的看了一眼警察的方向,有些不明就裏。


  難不成是他們小區進賊了?

  沈熙白抱著幾分疑惑,開始繼續往小區裏麵走,沒走幾步,就眼尖的注意到不遠處有一群圍觀群眾正聚攏在一起,裏三層外三層的將什麽東西團團圍住。


  沈熙白耳朵很靈,隔了好一段距離,就聽到了這群人嘴裏討論著“死人”“跳樓”這幾個關鍵的信息。


  沈熙白的眉頭抽搐了一下,右眼皮也開始跳,心裏麵升起了幾分對生命的敬畏之心。


  他心裏麵也大概的猜出了七七八八。


  沈熙白不由歎了一口氣。


  生命真的非常脆弱。


  “你好。”


  沈熙白低著頭繼續往前走,突然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擋在了他的前麵,然後叫住了他。


  沈熙白頓了一下,有些不確定的抬起了頭。


  他剛一把頭抬起,就震驚的瞪大了眼,倒吸了一口冷氣。


  居然是他下班的時候,在殯儀館門口遇見的那個奇怪男人。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的男人手裏並沒有拿傘。


  沈熙白有些不確定的盯著對方的眼睛,“你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男人沒說話,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他看,目光非常具有攻擊性,眼神也有些赤.裸,要不是男人自始至終都維持著冷漠的表情,沈熙白都怕是要誤以為對方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麽意思。


  男人頓了頓,嘴唇翕動,貪婪的享受著近距離盯著沈熙白的快.感。


  終於,眼看著兩人的氣氛既尷尬又詭異,沈熙白都有些沉不住氣的時候,男人終於開口了,“.……E棟往哪裏走?”


  男人的聲音非常好聽,沙啞略有磁性,沈熙白聽得愣神了一下,呆滯的眨了眨眼,半天忘了要說話。


  見對方緊緊的盯著自己,沈熙白才猛地一個激靈,紅著臉,用手指了指一個方向,語無倫次的說道,“那,那個方向,一直直走就到了。”


  男人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流光,晦澀變化著,“謝謝。”


  你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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