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來了來了,大學生們來了!村長,他們來了!終於來了!”


  穿著麻布衣櫃高瘦的黑小夥仗著眼尖,視力極佳,站在石頭上瞭望,大老遠就看到了一個不斷逼近的黑點,然後無比興奮的衝著在村門口等候了老半天的村民們大喊。


  村門口站著百來個人,基本全都是男的,有大人,也有小孩,每個人都是一副看熱鬧的狀態,好奇得厲害!

  還有幾個壯漢,手裏捧著山上摘的野花,還有一些新鮮的野菜野果,似乎是給客人準備的見麵禮。


  老得半隻腿都已經邁進棺材的村長扶著拐杖,弓著背,張開牙齒都掉了大半的嘴,咧著嘴笑,自顧自的說道,“好好好!太好了!終於來了,哈哈哈。”


  他一邊說話,一邊笑,或許是因為笑得太用力,甚至不受控的咳嗽起來。


  旁邊的男人立馬拍了拍他幹瘦的背,關切的說道,“別激動別激動,您老悠著點,都說了讓你在房子裏好好待著,平白無故出來受這罪。”


  村長大喘著氣,頭也有些發暈,聽到男人的抱怨,虛弱的點了點頭。


  烈陽高照,每個人都冒著虛汗,影子映在地上,跟著人的動作做出相應的改變。


  但是沒有人注意的是,村長的影子一動不動杵在地上,像極了一具僵硬的死屍,就連影子的顏色都比周圍人看上去淡上許多。


  很是詭異。
……

  沈熙白死命的抓著車子的鐵邊邊,勉強維持著坐姿,不讓自己因為車子行駛時的顛簸而左右搖擺,甚至摔倒。


  他的臉色已經十分蒼白,也不知道是因為暈車,還是因為這該死的烈日曬得他有些中暑。


  “終於看到人了!我們終於到了,這個山路也太陡了,我都要吐了。”


  車子上除了沈熙白和負責接送的三司機,還坐著其他四個同行的大學生,兩男兩女。


  說話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


  他們五個人坐在這輛破爛不堪的三輪車上麵,長途跋涉,翻山越嶺,折騰了好幾天,經曆了好幾天的暴曬,才終於來到這裏。


  他們是來這個偏僻的村子裏做支教老師的。


  他們五個一早就聽說了這個地方交通十分不方便,窮鄉僻嶺,物資也十分匱乏,人口也少,村子的孩子幾乎從來沒有接受任何教育,整個村子能識大字的都找不出來幾個。


  盡管做好了思想建設,但不來,他們是真的想不到,這個世界上居然能有這麽窮的地方。


  “真的好累,我現在就想找個涼快一點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然後再睡一覺,我已經好幾天沒睡好了。”接話的是一個紮了麻花辮的女生,她看起來整個人都已經萎了下來。


  車子一停,村民們立馬就傭促了上去,尤其是小孩子,看起來很是興奮。


  在他們這兒,就連一個破三輪,都是個稀罕物。


  “噫!車子上麵怎麽還有女的!”


  “這群女的也是來做支教的?不應該好好在家養家帶娃嗎?女的讀什麽書!”


  “誒!她們認識字嗎?怎麽也來做支教!”


  車子才剛停,村民們一看到車子上兩個小姑娘,就開始皺著眉頭竊竊私語,甚至聲音都跟著越說越大聲。


  像是在他們看來,女性讀書是什麽天大的罪過一樣,眼神裏皆是震驚和不可思議,更多的還是懷疑和審視。


  坐在車上的周美芳一聽,瞪大了眼,一副活見鬼的樣子,整個人差點氣到炸裂。


  這都什麽世道了,居然還對女性讀書存在這麽大的偏見。


  但周美芳畢竟是個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小姑娘,盡管心裏委屈得要哭,竟也沒有說髒話回擊,攥緊了自己的拳頭,跟旁邊的另一個女生對視一眼,心裏麵都有些心照不宣。


  在村長義正言辭的警告視線的掃描了一通以後,這群八婆的男人們才訕訕的住嘴起來,但臉色依舊難看,看起來不情不願,似乎對這兩個剛來的女支教老師充滿了敵意和揣度。


  更有甚者,用一種打量商品的眼神在兩個女生的身上掃來掃去,眼神□□露骨,帶著地痞流氓的無賴味。


  沈熙白戴著一頂帽子,麵色蒼白的從三輪車上麵走下來。


  他的手裏還提了一個裝著他所有日用品和衣物的大木箱。


  沈熙白的嘴唇已經發白,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欲墜,看起來沒有半點力氣,涔涔的汗漬順著他的太陽穴瘋狂的往下流似乎有點中暑。


  “老師們,往這邊來吧,我們帶你們去住的地方。”說話的是最開始通知大家人到了的黑小夥,他咧開嘴,露出自己一口焦黃的牙齒。


  說著,他就衝到五人麵前準備帶路,當他的目光掃射到沈熙白的身上時,眼底瞬間浮現不假思索的驚豔。


  沈熙白長得十分俊,麵白如玉,比旁邊兩個精心打扮擦過粉的女生看起來還要白,麵若鵝卵,配上不算太過濃密的棕褐色眉毛以及高挺小巧的鼻子,看起來很是精致。


  當然,最令人過目不忘的,還屬他的眼睛,一雙杏眼,眼若流星,烏溜溜的,十分亮,看起來十分幹淨有神。


  這一眼,讓沒有老婆,也沒有相好的黑小夥臊得紅了臉,本就黑,還平白多了點紅,跟個猴腚一樣,讓人看了就覺得滑稽搞笑。


  索性大家都被新來的支教老師抓住了眼球,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黑小夥的臉有著啥子變化。


  沈熙白跟著大部隊的腳步往前走,暈暈沉沉的埋著頭,能聽到周圍那些長得十分油膩的男人們在用一種戲謔的語氣,毫不避諱的討論著他的長相,甚至還發出一些哄笑聲,讓人聽起來就覺得不舒服。


  沈熙白的腳步十分沉重,手裏還提著一個大箱子,走起路來就更加費勁,整個人都如頂千斤重,非常的累。


  雖然一進村門,這群村民就表現出一副好客的表情,但自始至終,他們五個人的行李都沒有一個人提出主動幫忙搭把手。


  所有村民幾天就這麽冷眼的看著,看他們的表情,說不準還在心裏吐槽著這外邊來的,怎麽一點力氣都沒有,走幾步就累成這樣。


  一點都不像是真情實感在歡迎他們來到這個村子。


  一絲顏色淡淺的黑氣穿越人群,攀上沈熙白的腳腕,然後順著他的腿,先從腳腕開始,一點一點的往上攀爬。


  慢慢的全都聚攏到了沈熙白的皮箱下麵,隱隱約約的,仿佛變成了一隻手,若隱若現。


  嗯?是他的錯覺嗎?他怎麽感覺自己的行李好像變輕了。


  沈熙白頓了頓,提著行李的那隻手重新顛了顛手裏麵的東西,發現自己不需要費半點力氣,整個木箱都輕得不可思議,就跟個有人給他的箱子搭了一把手一樣。


  也是這一瞬間,沈熙白突然覺得這掛著天上的烈日,照在自己身上也不是那麽的難以忍受,就好像有一層冰冰涼涼的東西圍繞在自己身邊,吹散了那一層熱氣。


  突然,沈熙白的目光一利,眼神落定在了一件被荒廢的泥土房上,眉頭也跟著皺成了一個川字。


  就連他的心跳都有些不受控的加速,像是有些不可控的東西想要冒出來。


  真奇怪,他為什麽覺得這個地方很熟悉,有一種他曾經來過的錯覺。


  想到這兒,沈熙白小聲的詢問一直走在自己旁邊的黑小夥,竊竊私語道,“那個,大哥,那個房子是誰的呀?”


  一直用餘光瞥看沈熙白的黑小夥,一見對方主動詢問自己簡直可以說是喜形於色,麵紅耳赤的,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擺,但一聽沈熙白問的是什麽,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整張臉都跟著垮了下來。


  沈熙白目睹了黑小夥整個變臉的過程,有些無措的眨了眨眼。


  黑小夥的眼神也開始躲閃,開始含糊其辭道,“就,就一個破舊的房子,我不記得了。”


  也不管沈熙白信沒信,黑小夥的表情滿是尷尬,像是沒有撒過謊一般,越說臉越紅,最後實在是圓不下去了,黑小夥隻好拉開自己跟他的距離,不再說一句話。


  似乎那個房子是什麽天大的禁忌,見不得人,就連討論都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沈熙白若有所思的繼續往房子的多看了幾眼,突然,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他神色微窒,表情都僵硬住,心都咯噔了一下,身體打了一個冷顫,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背脊也開始冒著冷汗。


  他.……

  他剛剛好像看到門口突然一瞬間,憑空站著一個男人.……

  沈熙白深吸一口氣,定睛再看,門口站著的人又像是一陣風,消失得無影無蹤。


  奇怪.……

  嘶,別想了別想了,一定是他中暑的緣故,腦子都開始出現幻覺了.……

  男人麵無表情的站在泥土房門口的位置,目光如炬的緊緊的盯著被人群傭促住的沈熙白。


  周圍似乎沒有人注意到男人站在那裏,但所有的村民在經過這個房子時,表情明顯變得有些緊張,腳步也跟著有些加快,所有人都不願意往這個方向多看一眼。


  男人就像一塊被釘在土裏麵的木樁,一動不動的杵在那裏,不帶一絲感情。


  麵無表情的他看著這群可笑的村民,慢慢的裂開了自己的嘴,然後扯出一個極其扭曲的笑容,發出嘶嘶冷笑。


  慢慢的,男人濃稠如黑夜的眸子重新落在了沈熙白身上,他慘白如紙的臉微微顫動,眼睛裏麵是掩飾不住的狂熱和病態。


  他的眼睛迸射出流光,寒芒閃動,似乎醞釀著什麽情緒,又仿佛在壓抑著什麽。


  嘶。


  你終於回來了……

  我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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