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解除封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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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發著金光的冰殼散落成星星點點如同螢火一般的金色光點,在大殿內遊離飄散,如夢似幻。
散漫的金光映入男子如墨一般的雙眸,如同漫天星辰倒映入寒潭,他微微眨了眨眼睛,原本無波無瀾的絕美容顏上瞬間有了生氣。
而在他的身體上方,一個透明的水晶球緩緩升起,閃爍著剔透的晶光,寒氣伴隨著光芒向大殿中的每一個角落。
隨著水晶球的出現,那些金色光點再次聚攏,慢慢地向著水晶球靠近,試圖再次聚合。
而水晶球也再次慢慢向下落去,似乎是十分不舍得離開它借以存身的宿主。
“尉遲嘉,尉遲嘉,快起來,快走!”
衛襄在大殿裏的角落裏著急揮舞著手臂,唯恐寒冰本源和神格再次回到尉遲嘉的身上。
隔著層層的結界,剛剛從沉睡中蘇醒的男子似乎是聽到了她的聲音,眼眸慢慢轉動,朝著她的方向望了一眼。
“尉遲嘉……”
看到那雙熟悉的眼睛,衛襄的眼淚唰地一下就冒了出來,她抬手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生怕自己再看一眼,就會忍不住破開眼前這重重的結界朝著那個人撲過去!
所以她並沒有看到那雙眼睛中一閃而逝的血光。
“分!”
德山老頭抓住機會再次大喝一聲,手中靈力一收,宛如一張大網一樣,將水晶球和金色的光點牢牢地籠罩在內,徹底地將它們拖離了尉遲嘉的身體上方,總算是將它們與尉遲嘉徹底分開。
另一邊,萊蕪和蕪青立刻接手,用靈力將之前布好的陣法打開,德山老頭拖過來的寒冰本源和神格就被不偏不倚地送進了陣法中,朝著陣法中的惡蛟撞了過去。
在大家的預料中,原本這一撞,是足以將寒冰本源和神格送入惡蛟體內的,但是讓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現了
寒冰本源和神格融合而成的金色水晶球在碰觸到惡蛟的一刹那,就“嗖”地一聲飛走了,躲在了陣法的另一端,無論德山老頭再如何用靈力催動,都不肯再靠近惡蛟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
德山老頭大驚失色。
萊蕪和蕪青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師兄一個人的靈力不足以驅動這個寒冰本源和神格的結合體?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朝著陣法內出手,以圖幫助德山老頭將陣法內的三者融合。
但奇怪的是,無論三人有多少靈力注入到陣法中,那個金色的水晶球都隻是逃來逃去,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一般在陣法內四處流竄,靈活地躲閃著,卻絕不肯靠近惡蛟半分。
這樣的狀況維持了近一刻,三人都有一種體內靈力被掏空的感覺。
德山老頭終於麵色凝重地停了下來: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它在頑抗?”
可是,真要抵抗的話應該是努力跑出這個陣法才對吧,這樣算是怎麽回事?
“它嫌棄那條惡蛟,不願意用他作為宿主。”
一旁傳來略帶沙啞的男子聲音。
三人轉頭看去,解除了封印的尉遲嘉已經站了起來,緩步朝著陣法走了過來。
尉遲嘉在德山老頭身旁站定,眉目低垂,解釋道:
“它們跟我相處了這麽久,我大概能感知到它們的心思,它們嫌棄惡蛟的血脈汙濁,所以才對其抵觸。”
嫌棄?抵觸?
德山老頭和萊蕪還有蕪青三人齊齊傻眼兒
一個寒冰本源和神格而已,頂天兒了隻能算是神器,有什麽資格嫌棄,有什麽資格抵觸?!
德山老頭指著陣法內的那個縮在角落裏,莫名有點兒可憐兮兮的金色水晶球,手指抖啊抖:
“難不成這麽一個東西,居然還生出靈智來了?!”
“算不上有靈智吧,隻能算是,對最基本的力量,有本能的感知。”尉遲嘉看著陣法內的水晶球,目露憐憫,“它們也會自動選擇對它們最為有利的宿主,所以,之前才會纏上我。”
這……好像也有道理。
尉遲嘉如今是靈丹之體,本身還實力強橫,而那條惡蛟,跟尉遲嘉一比,直接就被成了渣渣。
就好比吃慣了肉的狼,哪裏肯去啃草?
可現在的問題是,尉遲嘉這塊肉,是不可能在給它們吃了,它們隻能啃草。
德山老頭直接問尉遲嘉:
“那你有沒有什麽辦法,讓它們接受這個宿主?”
“我來跟它們談談。”
尉遲嘉最終說道。
大殿內重重結界之內,毫無出路的陣法中,金色的水晶球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縮在角落裏。
尉遲嘉站在陣法外麵,凝視著金色的水晶球,似乎在與那金色的水晶球對視一般,原本墨色的雙眸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你過來。”他朝著金色水晶球伸出手。
這玩意兒能聽得懂人話嗎?
德山老頭剛剛在心底默默吐槽,就看見那顆金色的水晶球骨碌一下子朝著尉遲嘉的方向滾了過去。
那速度,那姿勢,如同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撲向自己的父母一般!
這玩意兒真的能聽懂人話!
蓬萊閣大殿中所有的人都在瞬間震驚了!
而尉遲嘉也隔著結界,朝著那個金色的水晶球張開雙手,金色水晶球狠狠地撞在結界上,想要撲進他的懷抱,卻始終沒能越過結界。
它像一個小孩子一般生了氣,一遍又一遍地朝著陣法邊緣撞過去,一副誓死也要穿過陣法的架勢。
“這家夥脾氣還不小哦!”
韓知非看著結界內這令人驚訝的一幕,在衛襄耳邊感歎道。
但是衛襄眼睜睜地看著尉遲嘉朝著那個金色的水晶球張開雙臂,看著那個金色水晶球拚命地要撲進尉遲嘉的懷抱,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微妙的感覺。
什麽時候,尉遲嘉對著別的人,或者別的東西張開過雙手?
什麽時候,他會願意將別的人,或者別的東西納入懷抱?
可那隻是一顆金色的水晶球啊,是寒冰本源和神格的結合體而已……一定是她想多了,對吧?
衛襄按了按心口,好不容易才控製住了自己心底一閃而過的那絲酸楚,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結界內。
結界內,陣法之外,尉遲嘉望著金色水晶球的目光中,憐憫更甚。
他收回了雙手,語帶歎息:
“這個宿主,你必須要,不然你就要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再容忍你闖禍。”
“嗚嗚嗚……嗚嗚嗚……”
本來很安靜的大殿內忽然響起一陣嗚嗚嗚的哭聲,聽不清是男是女,也聽不明白是在哭什麽。
但是尉遲嘉好像聽懂了,他對著那顆金色的水晶球笑了笑:
“你是說,你再也不敢惹禍了?”
金色的水晶球在陣法內蹦蹦跳跳幾下,看起來像是點頭。
“這樣啊,我幫你問問我師父。”尉遲嘉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但是很柔和。
對,他對那顆金色水晶球說話的語氣特別柔和,衛襄篤定這一點。
她的心頭再次掠過那種難以言喻的微妙感,那是一種說不清的酸溜溜的感覺。
結界內,尉遲嘉已經轉過身,對著德山老頭行禮道:
“師父,原本的寒冰本源已經和神格融為一體,而且,真的生出了靈智。它說,隻要不把它和那條惡蛟一起封印起來,它願意保持現在這樣的形態,任由師父處置。”
“真的,真的生出了靈智?”
德山老頭倒抽一口涼氣,這什麽世道啊,怎麽有一種,隻要是個東西,就能隨隨便便成精的感覺呢?
但是事已至此,光抽涼氣也沒用啊。
德山老頭把這口涼氣吐了出去,鎮定地回了尉遲嘉一句話:
“你且等等。”
這等大事兒,他要和萊蕪還有蕪青商議一下,還要給各位祖師爺上柱香好好問問,這事兒到底能不能幹!
大殿裏再次安靜下來,衛襄站在結界外麵,原本因為尉遲嘉封印解除的那顆火熱的心,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涼了下來。
除了他剛醒來的那一刻,他再也沒有朝著她的方向看一眼。
而她,隻能站在大殿的角落裏,眼睜睜地看著他和陣法內那顆金色的水晶球深情對視。
這個解除了封印的尉遲嘉,真的還是她的那個尉遲嘉嗎?
一刻之後,蓬萊三個大佬商議過後,再次出現在了大殿中。
德山老頭慎重地盯著尉遲嘉,做最後的確認:
“你能保證,它真的不再惹禍嗎?”
“這要問它自己了。”
尉遲嘉恭敬地回道。
仿佛聽懂了德山老頭的話,陣法內的金色水晶球上,忽然分離出了一個小小的水晶球,朝著陣法外麵飛去。
“這是什麽?”
德山老頭遲疑著,並沒有打開陣法放那個小球出來。
尉遲嘉再次替金色水晶球解釋:
“這是它的元魂,它的意思是,它可以把元魂交給師父,如果它再惹禍,就可以任由師父處置。”
這……真是讓人心動啊。
想想看,寒冰本源,和一個天地間絕無僅有的神格,就這麽掌握在蓬萊的手中,即使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也足以震懾四方。
最起碼,會讓那些覬覦蓬萊的人徹底歇了心思。
而且,這樣一個已經生出了靈智的神器,隻要握住了它的元魂,就等於掌控了它的生死,再也不怕它附身於人,最後牽扯到自己的小徒弟了。
在短暫的猶豫之後,德山老頭將目光投向了站在角落裏的小弟子。
盡管德山老頭一個字都沒說,但衛襄還是讀懂了師父的意思
麵對這樣像是上天特意恩賜一般的東西,師父不可能不動心啊。
師父還能記得在意她的意見,這已經很難得了。
而她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任性而不懂事的衛襄了。
況且,護佑蓬萊,不就是她兩世以來的夢想嗎?
衛襄扯了扯嘴角,朝著德山老頭露出一個笑容。
“師父,收下吧,收下吧,這是我們蓬萊的機緣。”她歡快地喊道,盡管她臉上的血色在這一刻全然褪去。
好吧,小徒弟同意了,那就說明她也不怕這玩意兒作亂了。
德山老頭再無猶豫,伸手一撈,將那枚小小的金色水晶球握在了手裏,確定了真的是一枚元魂之後,終於揮揮手,打開了陣法。
陣法打開的一瞬間,金色的水晶球就“嗖”地一下飛了出來,直奔尉遲嘉懷裏,死死黏在了他的懷裏,發出了“嗚嗚嗚”的叫聲。
而尉遲嘉,也並沒有將它拋出去,而是將它抱在了懷裏,像是安慰自己的孩子一般,輕輕地拍了拍它,動作和神色一般溫柔。
大殿裏的結界也逐一散去,程無心和沈良夜並沒有第一時間過去看尉遲嘉懷裏的那個金色的水晶球。
他們全都看向了衛襄。
他們不是瞎子,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大殿中央抱著水晶球笑容溫柔的那個紫衣男子,和角落裏臉色蒼白的小師妹之間,徹底變了。
“小師妹……”程無心剛剛走到衛襄身邊,準備安慰她兩句。
耳邊卻忽然傳來韓知非的驚叫聲:
“白翼師兄暈倒了!”
“大師姐,白翼師兄暈倒了,我們快去看看他吧!”
衛襄兔子一樣跳了起來,直奔白翼的方向衝了過去。
程無心眼睜睜地看著衛襄一陣風一樣逃走,再看看大殿中央始終沒有朝這邊看一眼的尉遲嘉,沉默半晌,最終纏繞在手裏的長鞭一甩,憤然而起:
“這都是什麽事兒!我要替小師妹去問個清楚,他到底知不知道小師妹有多擔心他?難道他懷裏那顆破球比小師妹都要重要了嗎?!”
“無心,不要衝動!”
沈良夜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程無心才,朝著她使了個眼色。
程無心的怒氣卻按不下來:
“怎麽,我還不能去問問了?他從前怎麽對小師妹的,現在呢?什麽狗屁男人,豬一樣!”
“不是不能問,是這個時候,不要問。”
沈良夜說了這麽一句,就拉著程無心離開,和衛襄一道去查看白翼的情況了,賀蘭辰也二話不說跟了上去。
留下韓知非眼睜睜地看著大家都走開,有心想去瞧瞧那寒冰本源和神格的融合體到底有什麽神奇之處,卻不好意思一個人去。
“這,這到底是怎麽了嗎?好好的大喜事,怎麽就成了這樣?”
韓知非莫名其妙地跺跺腳,隻能甩手也跟著走了。
大殿中央的人影,因為眾人的離去,顯得更加孤獨。
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從前那個他寸步都不想離開的姑娘,似乎一點都不重要了。
遠去的人們也始終沒有看到,紫衣男子渲染了淡淡金芒的眼睛裏,慢慢地透出了如願以償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