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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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衛國公府正院。
衛國公夫人看了看外麵已經照到了堂前的日光,再看看麵前案幾上已經涼透了的湯粥,到底是沒沉住氣。
她放下手中的茶盞,叫了人來吩咐:
“去,看看二小姐是不是又起晚了。”
小丫鬟答應著去了,一旁的仆婦笑道:
“夫人不要擔心,二小姐往常起得晚了,也是有的。”
“她以前的確愛睡懶覺,但想想昨日的事,我心中到底是不安。”
衛國公夫人滿麵憂愁地說道,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下去。
想起昨日的事情,跟著去了柱國公府的仆婦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昨日二小姐回來後,一直悶悶不樂,一個人悶在屋子裏,連晚飯都沒吃。
要知道二小姐是不禁餓的人,這樣不吃飯,明擺著是心裏不痛快。
可按說昨日二小姐親自為柱國公加冠,對二小姐來說,是好事啊,二小姐又何必不痛快呢?
這邊主仆都在心裏琢磨著,不多時去探消息的小丫鬟就回來了:
“香蘭說二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說要去柱國公府,臨走時還特意叮囑她,不用報到夫人這邊來。”
“去柱國公府?她這麽早去柱國公府做什麽?”
“這個……香蘭也不知道。”
小丫鬟垂頭回道。
衛國公夫人心中更加不安起來,一個人在屋子裏踱了好幾圈兒,直到衛國公下朝回家,她才算有人可以說話了,直接把自己的憂慮說了出來:
“你說,襄襄會不會又,又像從前那樣啊?”
“從前哪樣兒啊?你是怕她再死皮賴臉去追著尉遲嘉跑?”
衛國公安慰老妻:
“不必擔心,就算襄襄如今再去糾纏尉遲嘉,那也無傷大雅,他們如今已經是未婚夫妻了,誰又能說什麽?再說,襄襄如今可不會再做這種蠢事兒了,放心放心。”
“那她這麽早跑去柱國公府做什麽去了?”
“這個嘛,我回來路上遇見了,說是為了那個四皇觀的小道士的事情。”
“小道士?”
想起四皇觀那個眉清目秀的小道士,衛國公夫人莫名想起來一年前找上門來的那個小倌兒,心頭一個激靈,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天哪,這還不如死皮賴臉去糾纏尉遲嘉呢!
此時,長安城外,衛襄和尉遲嘉終於趕在流徙的犯人臨行前,追上了押送人犯的隊伍。
賀微已經被扒去了道袍,穿上了破爛的囚服,在冬日蕭瑟寒冷的清晨中,可憐又狼狽。
一般來說,能被判流徙千裏的囚犯,都不是什麽善茬,幾個凶悍的囚犯見賀微是個文文弱弱的少年,根本沒把他往眼裏放,直接就上手搶走了他懷裏的一個小包袱,順便將他破舊的外衣也扯了去禦寒。
賀微自然不肯
衣服也就罷了,那小包袱裏的,是姐姐連夜給他做的兩雙棉鞋,在前幾日衛襄安排他們相見之時,姐姐親手給他的,怎能被人白白搶去?
這麽一撕一扯,賀微就被那幾人打到在地,拳打腳踢。
押送犯人的兵卒,對囚犯之間這種恃強淩弱的事情早已司空見慣,習慣性地冷眼旁觀,任由他們廝打。
反正四皇觀的人如今已經不管這個小道士了,這小道士也沒給他們塞什麽好處,他們才懶得管這種閑事。
於是沒多大會兒,賀微的口鼻中都被打出了血,他絕望地抱住頭,閉上眼睛放棄了掙紮
拿走就拿走吧,他到底隻是這世間一隻卑微的螻蟻,能活著,是衛襄的庇護,若是活不下去,也是他的命。
但是他忽然發現,那些雨點一般落在他身上的拳腳忽然停止了,伴隨著一聲如同天邊傳來的女子厲喝:
“你們幹什麽?”
賀微難以置信地睜開眼,隻見漫天朝霞中,藍衣的少女如同從天而降的仙子,手中馬鞭一卷,就將楞在他身邊的一個男人抽得飛了出去,遠遠地發出一聲慘叫。
剩下的幾個男人雖然氣憤,但打眼一看這少女的衣著和氣勢,心裏立刻掂量出來這不是他們能惹得起得人,立刻四散跑開,唯恐這鞭子再落到他們身上。
幾個押送的兵卒倒是認得衛襄,見是這小祖宗來了,心中一凜,立刻想起來長安城中關於這小祖宗又瞧上了某個小道士的傳聞,頓時叫苦不迭,賠笑上前。
衛襄卻是懶得跟他們廢話,直接跳下馬,對著躺在地上的賀微伸出手,明豔的臉上餘怒未消:
“你為什麽不跟他們說你是我罩著的人?被人這樣欺負,很好玩嗎?”
賀微並沒有伸手去握住那隻纖細白皙手掌。
他從地上掙紮著爬起來,用袖子抹了抹唇齒間的鮮血,將被泥土髒汙的小包袱抱在了懷裏,才勉強平靜地笑道:
“衛仙子已經為我做得夠多的了,我不能時時刻刻都靠別人……”
“靠別人也不是什麽壞事,這個世界上能有人讓你依靠,也是你自己的本事,何必想這麽多?我今日能來救你,也是依靠別人呢。”
賀微沒有接受她的好意,衛襄也沒覺得尷尬,神色淡然地收回了手,抓著鞭子繞著賀微走了一圈兒,冷哼道:
“難道白白送了性命,你就是有骨氣,有尊嚴了?原本還以為你是個不迂腐的人呢,如今看來,也是個榆木疙瘩。”
榆木疙瘩……
賀微臉色微微有些發紅,但看到遠處站著的那道紫衣翩然的身影時,他的臉又白了,無限苦澀湧上心頭
衛仙子這樣來救他,柱國公心裏,會不會對她生出芥蒂?
看來自己到底還是連累她了。
那邊尉遲嘉卻隻淡淡看了賀微一眼,就轉頭走過去和兵卒們交涉了。
一大早襄襄就來找他,就是為了這個小道士。
但是無妨,他和襄襄已經魂魄血肉相連,誰也分不開了。
有皇帝特赦的詔書,兵卒們放人放得飛快,甚至恨不得再倒貼點兒銀子給這小道士雇個牛車送回去,免得再被衛襄這個小祖宗尋釁挑事兒。
隻不過衛襄如今已經懶得和這種兵油子糾纏了,直接抓起搖搖晃晃幾乎站不穩的賀微,扔在了自己的馬背上:
“走吧。”
說完就要翻身上馬,卻被尉遲嘉拽住了。
尉遲嘉朝遠處招招手,遠遠跟著他們的隨從就走了過來。
“把他先送回柱國公府吧,找個大夫給看看,好生將養著。”
那隨從立刻上前,牽著馬韁,將搖搖欲墜的賀微扶好,很快走遠了。
衛襄卻站在尉遲嘉麵前,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喲,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好心腸的人呢總之,多謝你去皇上那裏替他求來特赦的聖旨,我替他謝謝你。”
“不必替他謝我,我是為了你,又不是為了他。”
尉遲嘉抬手拍拍她的腦袋,順手將她耳邊被風吹亂的發絲理好,才笑道:
“其實今日你不來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找我什麽事?”
衛襄沒能躲開尉遲嘉的手,稍稍有點兒沮喪,隻好假裝淡定,邁開步子在前麵走著。
但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她再也淡定不下去了:
“找你說說成親的事情啊。”
“成親?你想得美,我不要成親!”
衛襄回頭嚷嚷道。
“哈哈,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她身後紫衣翩翩的男子眼神明亮,容顏俊美,在耀眼的陽光下露出愉悅的笑容,瞬間天地失色。
隻是這笑容讓衛襄莫名地來氣,她跺跺腳,氣道:
“你到底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若是想成親,我們立刻就成親,你若是不願意成親,那我就帶你離開長安,繼續走我們的路,探尋天地大道。”
尉遲嘉止住了笑聲,一本正經地說道。
衛襄冷哼:
“好啊,照我的意思,我們這一輩子都不要成親!”
“嗯,那就不成親。”
尉遲嘉回答得相當爽快,爽快得讓衛襄都愣住了。
這的確是她原本想要的回答,可,可為什麽他回答得這麽痛快,她心裏會有一種莫名其妙地不痛快呢?
這是怎麽回事?
衛襄很難描述自己此刻這種微妙的心情,就如同昨晚失眠之時,她無法弄清楚自己最後為什麽親手為尉遲嘉加冠一樣。
她很確定,昨日的事情,並不是尉遲嘉用魂魄相連這種事情控製了她,但她不知道誰控製了她。
一如此刻,她也不知道這種微妙的心情,是因為什麽而起。
接近正午的長安城外,朗朗晴空如同湛藍色的明鏡,微風徐徐如同素手拂衣,麵前少女明豔初現的臉上,滿是錯愕,黑亮亮的眼睛裏,倒映著他的影子,與萬千思緒。
尉遲嘉喜歡極了這樣的感覺。
帶著一點兒微微的暖意,帶著一點兒微微的心悸。
讓他忍不住就將唇湊了過去,吻在了少女的額間。
從前千百回,他都轉身離去,後來,他就隻想在每一個這樣的刹那,抓住自己僅有的幸福。
少女白皙的肌膚在冬日裏帶著微微的寒涼,如同上好的白瓷光潔滑膩。
尉遲嘉的唇在衛襄的側臉上徘徊,儼然忘了這是在人來人往的管道之上。
衛襄卻沒有忘。
她前世吻過尉遲嘉,所以她知道尉遲嘉的唇該是熱的。
但此刻如同蜻蜓點水一般在她臉頰上起落的唇卻是冰冷的,帶著一種陌生而又令人心底悸動的感覺。
不,這是錯覺。
衛襄後退一步,一把將尉遲嘉推得倒退了好幾步:
“不要臉!流氓!我們又不成親,居然還敢占我便宜!”
“原來你在生氣啊。”
尉遲嘉如夢初醒,踉蹌著站穩身形,卻又笑了,緋色的唇連同如墨一般的雙眸閃閃發光,如同水晶。
他再次靠近衛襄,伸手去牽她的手: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即使不成親,我們總歸也是永遠在一起的,當然,你若是能跟我成親,我自然感激不盡……”
“廢話少說,走開!非禮啊!”
但這會兒回過神來的衛襄已經惱羞成怒,甩開尉遲嘉的手,直接朝著大街上喊了一嗓子,馬也不要了,撒腿就跑了。
於是塵土飛揚的官道上,就出現了這麽一幕
向來囂張跋扈的衛二小姐一邊喊著“非禮啊”,一邊狂奔,在她身後,麵容絕美的男子閑庭信步,完全沒有登徒子的氣質,卻又緊跟不離。
尚未走遠的兵卒們都看呆了。
天哪,這衛二小姐也是個神人呢,帶著未婚夫來解救相好的,結果還喊未婚夫非禮
這天下的女子有人能混到這個份兒上嗎?
真不愧是皇帝親封的護國公主呢,馴夫一套一套的。
雖然在城外和尉遲嘉鬧得很不愉快,但是一氣兒跑回衛國公府的衛襄還是很慎重地思考了一下尉遲嘉的話。
成親當然是不可能成親的,但離開,卻是必須的。
當初直奔長安回來,就是因為害怕自己在東海聲名狼藉給家人帶來什麽傷害,如今看來,姐夫已經不再為長生藥喪失理智了,衛國公府暫時無憂,一家人也算是和和美美,她也就放心了。
況且,她如果在家停的時間太長,消息傳回東海,指不定會有那個喪心病狂的家夥親自來長安找她麻煩呢,那樣一來,豈不是她又要給家裏添麻煩了?
所以,還是走吧,走遍五湖四海,走遍天涯海角,尋求真正的強大,才是她該做的事情。
拿定了主意的衛襄說幹就幹,直接跑去跟衛國公夫人說了自己要再度離家的事情。
衛國公夫人不同意:
“你從前去東海修仙,我隻當你胡鬧,可你現在都被趕出師門了,你還修得哪門子仙?”
“娘親,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修仙,修的是心,隻要我心向仙道,有沒有師門,都是一樣的。”衛襄諄諄解釋。
“不行,這一次我不許你去。”衛國公夫人拿定了主意,也很堅決。
好吧,麵對娘親強硬的態度,衛襄也沒有再上杆子和娘親杠下去。
反正她來告知娘親,主要就是怕自己忽然不見了,娘親會擔憂,現在已經告知了,該走的時候,自然還是要走得嘛。
衛襄計劃得很完美,專等喝了小侄兒的滿月酒,就帶上胖胖和狐狸精,開溜。
隻是人算不如天算,衛襄在小侄兒的滿月宴上,見到了久違的表哥,洛城知府陳大人家的長子,陳南羽。
鑒於之前離家出走,在洛城差點兒被那名為崔五郎的陰鬼所害,最後是這位表哥救了她和尉遲嘉,衛襄對陳南羽的態度還是很良好的。
她笑嘻嘻地過去打招呼:
“表哥安好,姑父姑母近來可好?表嫂也一起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