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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物是人非

  前夫生存攻略最新章節

  蓬萊閣大殿的密室中,德山老頭望著麵前一排閃閃爍爍的明燈,良久,伸手將一盞已經滅了的燈拿了出來放在一邊。


  “已經死了。”德山老頭歎息道。


  “不可能,小姐姐不會死,她不會死的!”


  站在一旁的萊蕪還沒說話,地上一個圓滾滾的藍色團子就跳了起來叫道。


  萊蕪拍了拍胖胖的腦袋:


  “不是說你的主人,是說別人。”


  胖胖眨了眨眼睛:

  “是說那個將小姐姐擄走的壞蛋嗎?”


  萊蕪沉默不語,德山老頭則是直接拎著胖胖的兩隻長耳朵將它扔出了密室。


  “廢柴!廢柴!要不是襄襄收了你這種廢柴做鎮魂獸,今日斷不會如此!”


  萊蕪張了張嘴,到底沒將難聽的話說出來

  主人原本就是個廢柴,能指望鎮魂獸有多強?

  兩人出了密室之後,萊蕪才開口道:

  “如今看來,衛襄和尉遲嘉至少暫時性命無憂,就是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哪裏無心他們,都已經找了這麽些天了……”


  “不管多少天,都要找。”


  德山老頭知道萊蕪的意思,斬釘截鐵地斷了這種想要放棄的念頭。


  萊蕪搖搖頭,站起來,直接走過去打開了大殿緊閉的門,指向了遠方:


  “我知道師兄和襄襄的師徒情誼深厚,可是還請師兄看一看,如今我們蓬萊的當務之急是什麽。”


  當務之急……


  蓬萊閣大殿在整個蓬萊的最高處,以至於坐在大殿之內展眼眺望,都能很清楚地看到遠處東海之上湧湧而來的波濤。


  從前,那波濤隻到山門之外就停止了,但如今,山門已經看不見了。


  曾經與大海之間隔著一道小山梁的撫仙湖,也被完全淹沒了,撫仙神獸也成了實打實的護山神獸,離開了撫仙湖,在蓬萊各處巡視。


  而曾經清澈蔚藍的海麵,漂浮著的不再隻有璀璨的陽光,還有無數的海獸屍體和樹木泥土。


  昔日安寧的東海,像是一個溫雅的仙人,陡然被撕去了溫雅的外皮,露出頹唐和狼狽。


  德山老頭站起來,慢慢走出大殿,站在了懸崖之上,凝神半晌才回頭看著跟出來的萊蕪:


  “師弟你可還記得,之前東海暴漲起來的海水,是如何退去的嗎?焉知不是襄襄的緣故呢?”


  “可是,可是那隻是知非無端的揣測而已……”


  “不是無端的揣測,而是巧合。但這種巧合,師弟就沒有多想一想嗎?當日,我們或許忽略了這其中的緣故。”


  “師兄……”


  萊蕪還要說些什麽,忽然看見空中翩翩飛來一道曼妙的身影,正是跟著蕪青出去尋人的鎮魂獸幻蝶。


  “兩位仙長在上,我已經得到消息,衛襄和尉遲嘉,在冰蓮海!”幻蝶落在兩人麵前,行禮說道。


  “冰蓮海?”德山老頭心底驟然一鬆,又頃刻暴怒:“他們不回蓬萊,還到處亂晃,到底是想幹什麽?”


  幻蝶斂衽垂首,恭敬道:


  “仙長新收的弟子尉遲嘉,是語凝海的,海之領主。”


  “什麽?”


  德山和萊蕪齊齊驚呼出聲。


  冰蓮海底,尉遲嘉詭異可怖的傷口還在被微漾的海水衝刷著。


  至於這樣的感覺疼不疼,又有多疼,衛襄也想象不出來。


  她自己都吐得要死過去了。


  隻是她足足吐了一盞茶的時間,都沒有吐出任何東西來。


  那塊進了她腹中的皮肉,永遠都吐不出來了。


  要想弄出來,除非她拚死剖開自己的肚子。


  認清了這個事實,衛襄立刻起身撲倒昏迷不醒的尉遲嘉麵前,然後

  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巴掌!


  “混賬,惡心,變態,敗類!”


  衛襄打完了顯然還是不解氣,直接又叱罵著踢了尉遲嘉一腳。


  她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幸災樂禍的嗤笑:


  “真是難得啊,我居然能看到衛二小姐你被人氣得七竅生煙。”


  “那是你少見多怪!”


  衛襄回過頭,怒目而視。


  藍冰也不再說什麽,挑眉笑笑,絕美陰柔的麵容與地上昏迷過去的人七分肖似。


  兩人吵了這麽一句,一旁被嚇得大氣兒都不敢出的蒔溪才慢慢緩過神來。


  她漸漸委頓在地上,盯著自己掌心裏的那顆紅色珊瑚印記慢慢消失不見,又開始哭了起來:

  “大巫,大巫娘娘死了,她死了……”


  這一次蒔溪的哭不是哀哀戚戚的哭,而是徹底絕望的哭。


  她來到遙遠孤寂的冰蓮海,就是來侍奉大巫娘娘的,大巫娘娘死了,她還怎麽活下去?

  她還活著幹什麽?

  鮫人的哭泣和幻蝶的笑聲有異曲同工之妙,蒔溪這種無意識的哭泣,讓衛襄漸漸從暴怒中平靜了下來,一種難以抑製的悲哀從心底升起。


  她轉頭再次看向了尉遲嘉。


  前世糾纏,今生牽扯,他難道不知道,根本回不去了嗎?


  身後,藍冰走過去低聲安慰蒔溪:


  “蒔溪,你若是想回南海,我陪你回去。”


  “你肯陪我回去?”哭泣的蒔溪驚訝地抬頭看著藍冰。


  她是在一叢珊瑚中撿到跌落其中的藍冰的。


  一開始,她隻是好奇為什麽這個人會跌落冰蓮海,卻沒有觸犯這裏的禁忌,後來,她純粹是因為寂寞想要個同伴。


  於是她向大巫娘娘求情,留下了這個人。


  盡管這個人從不說話,就連這個人的名字她也是從他身上的玉牌上知道的,但她總算不再是一個人了。


  可她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人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沒有想過這個人居然願意陪她去南海!

  藍冰將驚訝的鮫人女子從地上扶起來,指了指衛襄:


  “如果她容許你回南海,我就陪你回去。”


  那邊,衛襄走回了宮殿中,從冰蓮王座上拿起了那個之前囚禁她的小鼎。


  既然這個小鼎能將她變做一縷魂魄帶來這冰蓮海,想來,也是能將尉遲嘉變做一縷魂魄的。


  她拿著小鼎來到尉遲嘉身邊,像是本能一般,手心裏一縷紅光散發出來,籠罩了昏迷不醒的尉遲嘉,很快,活生生一個大活人就從地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小鼎的鏤空花紋中透出的微弱紫芒。


  那光芒閃閃爍爍,幾欲熄滅。


  “你,真的,要死了嗎?”


  衛襄捧著小鼎的手微微有些顫抖,自言自語地喃喃。


  蒔溪站在遠處,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讓她連哭都忘了。


  她很快想起了大巫娘娘的話,身子顫抖地抓住了藍冰的衣襟:


  “她,她是海之領主……”


  而且是和大巫娘娘有仇的海之領主。


  衛襄聽到了“海之領主”這四個字,慢慢地轉過頭來看著蒔溪。


  蒔溪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那些哀傷,都不算什麽哀傷了。


  眼前的少女,從自己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她就像是海麵上初升的朝陽,生機勃勃,一喜一怒,都鮮活而生動。


  但是此刻,那些鮮活都仿佛被海水湮滅,盡數沒了。


  蒔溪想要回南海的請求也頓時有些說不出口。


  衛襄卻抱著小鼎往蒔溪麵前走了幾步。


  “你要不要跟我走?”


  眼前的少女還是那樣美豔中帶著幾分稚氣的容顏,但是蒔溪卻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威壓。


  她微微後退,看了一眼藍冰。


  藍冰輕輕拍了拍蒔溪的肩:

  “不用怕,你怎麽想就怎麽說。”


  “我,我想回南海。”


  蒔溪鼓起勇氣將自己的願望說出了口。


  衛襄對她點點頭:

  “可以。”


  “謝謝你……”


  蒔溪驚喜地道謝。


  衛襄笑笑,目露滄桑:

  “這是你的選擇,我自當遵從但你,可真的想好了?”


  “你,什麽意思?”蒔溪的笑容凝滯了。


  衛襄捧著小鼎走向宮殿的出口,略帶了沙啞的聲音在蒔溪耳邊回蕩開來:


  “你回去之前,要好好想一想,你曾經的族人,你曾經的同伴,還有你熟悉的那一切,是否還在……而你侍奉的大巫娘娘死於非命,你回去之後,鮫人一族,又是否能容得下你。”


  曾經的族人,曾經的同伴……自然是早就不在了的。


  而大巫娘娘死於非命,她原本就是不該活著的。


  但是海中的魚蝦尚且苟且偷生,誰又願意輕易丟了性命呢?

  待到衛襄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蒔溪眼前的時候,她裙擺下的魚尾,終於動了起來。


  “藍冰,我不回南海了。”


  蒔溪飛快地向前追去。


  藍冰跟在她身後,陰鬱的雙眼中漫出一絲笑意。


  衛襄感覺到了身後水波的起伏,她轉過身來,黃衣的鮫人女子正向她遊過來。


  “我不回南海了……你,你能留下來嗎?”蒔溪抓住了衛襄的衣袖。


  衛襄搖搖頭:

  “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是海之領主,那也應當知道,我並不是這冰蓮海的海之領主,我要回到我的那方海域去了。”


  “那您,是哪一域的海之領主?”蒔溪鬆開了手,局促不安地問道。


  “語凝海。”


  衛襄幹脆利落地說完,繼續向前走去。


  蒔溪繼續追上去:“那我能跟著您走嗎?”


  衛襄停下腳步,對她微微頷首:

  “當然可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說過,你的選擇,我自當遵從。”


  “那他呢,能跟著我嗎?”蒔溪指著藍冰問道。


  衛襄轉頭看著藍冰一瞬,再次頷首:


  “可以。”


  因為不會飛,所以衛襄也沒想著直接飛去語凝海,她打算直接從海底前往語凝海。


  她懷裏抱著光芒越發微弱的小鼎,飛快地走在幽暗的海底。


  走了一段路,蒔溪攔住了她:

  “衛二小姐,你這樣走太慢了,我來帶著你們走吧。”


  說著,就展開了自己的魚尾,示意衛襄坐上去。


  原本隻有裙擺大小的魚尾,鋪展開來,居然有一麵毯子那麽大。


  衛襄沒有推辭,和藍冰一起坐了上去。


  海底原本就是鮫人的世界,問明了方向之後,蒔溪就奮力地向前遊去,海底的波流在他們身邊飛速掠過。


  衛襄看了看旁邊坐著的藍冰,忽然傳音道:


  “其實,你原本就知道,蒔溪是不會回南海去的,對嗎?”


  “你看出來了?”


  藍冰一怔,隨即笑了:


  “誰說衛國公府的二小姐是個蠢貨的?又或許是,修了仙的衛二小姐,變聰明了?”


  “那又是誰說醉春樓的小倌兒都隻會跳跳舞,勸勸酒的?還是說,你跑來東海,就不是從前那個藍冰了?”


  衛襄的回敬之詞十分犀利,甚是無情地揭開了藍冰的瘡疤。


  但似乎是在秦樓楚館打下的經曆給了藍冰喜怒藏於心的本領,他隻是微微一怔,笑容依舊:


  “看來衛二小姐還是記得我的,並沒有忘了我。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隻是沒想到這麽快。”


  “你是如何來到東海的?”衛襄將懷裏的小鼎又抱緊了幾分,淡淡地問道。


  “當然是心中對衛二小姐你的仙人之姿十分仰慕,才來到東海,想要如同二小姐你一般,修道成仙的。”


  “這麽說,你是因為對我念念不忘,才來的東海了?”衛襄眼底閃過嘲諷,“這種話,你自己信嗎?”


  藍冰哈哈一笑:

  “當然啊,我自己是信的。”


  衛襄不再說話了。


  藍冰隻是她生命裏一個無關輕重的人而已,他來他去,他走他留,都不重要。


  這個人日後若是敢要利用傷害蒔溪,她自然可以讓他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茫茫東海。


  但是去語凝海的路還長,藍冰並不打算這麽沉默下去。


  他想了想,又問衛襄:

  “你說我早知道蒔溪最終不會選擇回南海,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因為我曾經聽過一句詩,叫做,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衛襄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悵惘和懷念。


  前世,聖德皇帝終於駕崩,姐夫終於登上帝位,姐姐親自來柱國公府放她自由。


  她欣喜地走出了柱國公府。


  但是長安城早已經不再是她記憶裏的長安城了。


  她昔年的狐朋狗友,早就四散分離,她牽掛的父母,早就過世,曾經如魚得水的長安城,於她而言,隻是一座陌生的城池。


  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所以她的後半輩子,依舊在柱國公府度過。


  雖然歲月枯萎寂寞,但好在,不必再觸景生情。


  所以,遠離南海多年的蒔溪,她一定會明白,她的南海,早就不在了。


  接下來,又是長久的沉默,一直到麵前出現的海水越來越泛著紫色。


  “好奇怪啊,海水怎麽成了紫色?”


  蒔溪停下了向前,驚訝地問道。


  衛襄從蒔溪的魚尾上走下來,怔怔地看著將他們包裹的紫色海水,眼淚成串成串地滑入了海水中。


  “小丫頭,你終於回來了。”


  紫色的海水中,白衣的中年男子隨波而來,眉目沉沉,語帶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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