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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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尉遲嘉身上的傷口被包紮好,換了一身幹幹淨淨的衣服躺在榻上繼續昏睡,賀蘭辰還是有些雲裏霧裏的感覺。
他轉頭瞧了瞧程無心和沈良夜,三人麵麵相覷,都從彼此眼神裏看到了“難以置信”四個字。
“走走走,咱們出去說。”
最後還是沈良夜率先開口,向外走去。
賀蘭辰和程無心跟了出去,三人在偏殿中坐下,賀蘭辰才再次望向程無心:
“大師姐,你方才……確定嗎?”
“我親自察看的,的確是毫無聲息了!”
程無心皺眉道。
她也十分想不通,為何一個死去多時的人,忽然之間就還了魂。
在她的那個世界中,假死這種事情並非沒有,但是像尉遲嘉這種
程無心一想到尉遲嘉後背那可怖的傷口和冰涼的身體,就覺得假死昏迷的可能性為零。
更何況,以小師妹的說法,尉遲嘉是得了血凝障礙方麵的病才是,身上有一個針眼兒,都會有流血致死的危險。
可今日尉遲嘉那麽恐怖的傷口,流出來的血,卻與常人無異,甚至,比常人受傷流出來的血更少。
以她的世界那麽發達的醫學都不能徹底根治好這種病,那麽尉遲嘉又是如何好起來的呢?
程無心垂頭苦苦思索,賀蘭辰心中卻是漸漸有了另一種猜測。
他賣給尉遲嘉的秘術。
那種據說練成了會威力無匹,不懼生死,但無人知曉是否有惡果的秘術。
賀蘭辰想起尉遲嘉那冰涼的血肉,心漸漸沉了下去。
如果有一天,小師妹知道了是他賣給尉遲嘉的秘術,不知道,會不會打死他?
他從心底哆嗦了一下,站起來道:
“大師姐,我們還是別胡亂猜測了,這種事情,交給掌門師伯來決斷吧。”
程無心點點頭:
“如今,也隻能如此了,畢竟師父見多識廣,不是我們能比的。”
而弟子心中見多識廣的德山老頭,此時正眉頭緊鎖,看著萊蕪:
“師弟,你從前替我們蓬萊卜算過,說是大凶,那以你之見,這次的這道雷,可有什麽異常之處?”
萊蕪搖搖頭:
“我剛剛來的路上就算過了,這道雷和我們蓬萊無關。”
“的確是和我們蓬萊無關,我們蓬萊這是受了無妄之災,傳出去別的門派還不知道要怎麽看我們蓬萊呢!”
剛出了山門就聽見雷聲,隻能立即回返的蕪青在一旁憤憤地說道。
“師兄,我剛才問過了,這次又是衛襄胡亂說話,才引來了雷劈,而尉遲嘉,是生生替她受了這一道雷。幸好這尉遲嘉沒死透,又活過來了,不然,咱們蓬萊又要有一場麻煩!”
“尉遲嘉……”
德山老頭聽了蕪青這番義憤填膺的話,沉吟了一下,才慢慢道:
“他不是沒死透又活過來了,他是死而複生。因為無心和賀蘭辰都親自去探過,確認了尉遲嘉的確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才讓良夜去找我的。”
“死而複生?”
萊蕪和蕪青都吃了一驚。
要是人沒死透,那是有詐屍的可能性的,但是人都死透了,再活過來……總歸是讓人覺得很是怪異。
萊蕪立刻就拿出了隨身不離的卦筒,站起身往外走:
“師兄稍等,我去找尉遲嘉,讓他抽個簽,我親自來替他算上一命!”
德山老頭點頭允準。
等萊蕪出去了,德山老頭才對蕪青道:
“隻要這道雷和我們蓬萊無關就好,接下來的事我和你萊蕪師兄來處理,你去做你的事情,別耽誤了”
說著,又關切道:
“對了,好端端的,你召喚你的鎮魂獸做什麽,可是覺得神魂有什麽不妥?”
不說幻蝶之事還好,一說幻蝶之事,蕪青的心情更是複雜,她搖搖頭,說不清自己是欣慰還是擔心:
“說起來這件事,還是和衛襄有關係。”
“她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幻蝶一族的族人身受重傷,難得她還能認得出來,就讓那幻蝶族人附在了她的手上,帶了回來,可現在,那隻幻蝶似乎陷入了沉睡無法喚醒,我隻能去召喚魅離,讓她來將族人喚醒帶回。”
說完了前因後果,蕪青猶豫了一下,還是又加了一句:
“師兄,不是我說,我總覺得這個衛襄,身上的是非因果太多,這對我們蓬萊來說,也不知是福是禍。”
德山聽蕪青這麽說,撚須半晌,才道:
“別說你不知是福是禍,我自己也不知道她是福是禍。三年前她剛到蓬萊之時,你萊蕪師兄就替她算過一次命,那時尚且能看出她命中福禍兩兩相依,但如今再算,已經是一片空白了。”
“一片空白?怎麽會有這樣的命格?”
蕪青失聲道,心內一陣驚濤駭浪。
是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命格的,可這丫頭,居然是一片空白!
難怪師兄一直說衛襄是蓬萊的變數,原來變數在此,難不成這個衛襄還真的是身負什麽大氣運,被上天遮去了命格不成?
蕪青正在猜疑間,萊蕪就已經走了回來。
他握著簽筒的手有些抖:
“師兄,師妹……我,我抓著尉遲嘉的手抽了一根簽,但算出來的命格,和衛襄,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也就是說,也是一片空白了?
蕪青震驚地妙目圓睜,好一會兒才轉過這個彎兒來,看向德山老頭:
“師兄,怎麽會這樣?難道,這兩個人都是我們蓬萊的變數不成?”
德山老頭比蕪青稍微鎮定,但心中也是驚駭莫名。
命格一片空白之人,這世上有一個就夠了,居然又來了一個,而且也與蓬萊牽連上了因果!
祖師爺在天有靈,誰能告訴他這是怎麽回事?
相比震驚的師兄和師妹,萊蕪倒是稍稍鎮定一些。
從不相信自己的卜算結果,到再算了一次,心底的那些驚濤駭浪已經遠去,鎮定下來的萊蕪心底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師兄,之前尉遲嘉雖然留在了蓬萊,但你一直不願意讓他入我們門下,為的,就是不想再跟大周皇室牽扯過多,可是如今……既然我們蓬萊的變數越來越多,那就既來之則安之,順其自然吧,不如,你將他收歸門下吧?”
“讓他正式入門?”
德山老頭麵露愕然之色,隨後,緊鎖的眉頭卻漸漸舒展開來。
是啊,既來之,則安之。
等師兄妹三人計議已定再次前去蓬萊閣大殿之時,尉遲嘉已經醒了過來。
一隻火紅的狐狸和一隻毛色斑駁的花貓在他榻前打得毛發飛舞。
而那個不爭氣的惹禍精衛襄,正抱著胖胖,磕著瓜子兒,裝腔作勢地勸架:
“嘿,你們別打了,狐狸精,說你呢!”
“衛襄!”
蕪青氣不打一處來,出聲喝道:
“你一再私自帶妖物入蓬萊也就算了,你卻連管束好你的這些貓貓狗狗都做不到!若是你再任由它們在此滋擾生事,你就帶著它們一起離開蓬萊!”
衛襄瞧見蕪青師叔這怒容滿麵的模樣,立刻扔了手裏的瓜子兒,站起來規規矩矩地行禮:
“師叔教訓的是,弟子遵命!”
說完才回過頭去拎著狐狸精的耳朵和小花的尾巴,硬生生地將打得難舍難分的兩隻給分開了。
“早叫你們不要打架,就是不聽,非得老娘親自動手,誰再敢給我抬爪子,扔海裏去喂魚!”
頭頂好不容易長出來的絨毛又被薅了一塊的狐狸精含淚委屈道:
“小仙子,這事兒不怪我,是這隻死貓先打我的……”
“喵喵喵喵喵!”
還不能說人話的小花氣得大叫,但不會說人話很是吃虧,沒人聽得懂它說得什麽,反倒都覺得這貓脾氣真暴躁。
隻有胖胖聽懂了,這隻傻貓是說狐狸精先招惹它的。
不過它才不會給這傻貓做傳聲筒呢,小狐狸那麽乖巧可愛的妖怪都能和這貓結梁子,可見這貓不是個東西!
衛襄倒是聽出來了小花訴說自己委屈,但這會兒可不是斷官司將清白的時候。
她拉了拉胖胖的長耳朵:
“去,把這兩隻給我弄走!”
看熱鬧看得正高興的胖胖忽然接到此等重擔,幸災樂禍的心思一下子就沒了。
隻能怏怏地轉過頭去,對著那狼狽不堪的兩隻小妖大吼:
“滾滾滾!”
聽見這熟悉的三字經口頭禪,蕪青目瞪口呆地指了指自己的掌門師兄,再指指衛襄,什麽都不想說了。
師門傳承的力量真可怕!
德山老頭陰沉個臉,等那三隻小妖怪都走了以後,才慢慢走到了尉遲嘉床前。
“德山掌門!”
尉遲嘉掙紮著坐了起來欠身行禮。
他原本靠在枕上歲月靜好地看著衛襄和她的那三隻寵物嗑瓜子打鬧,心情很是愉悅,但看到德山朝著他過來了,向來對別人十分淡然的他居然有些緊張起來。
死而複生這種事情,落在蓬萊仙長的眼裏,不知道會不會將他定為妖邪?
畢竟他修煉的秘術,並不是那麽正大光明。
德山老頭卻是神情平靜地點點頭,揮手示意他躺回去,才回頭打發自己的小弟子滾蛋:
“衛襄,你先出去吧。”
衛襄望了一眼臉色漸漸恢複正常的尉遲嘉,似乎想說點兒什麽,到底沒開口,無聲地跟師父行了禮之後,就悄然退了出去。
一出門,就聽見身後的門哐當一聲響,然後又什麽聲音也聽不到了,很顯然,這是設了結界了,就是怕她偷聽唄!
她才不會偷聽呢!
衛襄氣哼哼地出了蓬萊閣大殿,差點兒一頭撞在了一個白影身上。
“白翼師兄!”
衛襄堪堪站穩,一看正是白衣白膚白發血眸的白翼。
好在白翼這幅尊容她看得久了,也沒什麽害怕的感覺了,細細看下去,還頗有些覺得白翼師兄有點兒仙氣飄飄的出塵之相呢。
白翼微微低頭看著衛襄,眼底閃過驚訝之色:
“小師妹你不怕我了?”
蓬萊大部分的弟子見了他,都會下意識地哆嗦一下,但他發現,近來他的這位小師妹見了他,壓根兒就沒哆嗦過,甚至連眼神都沒閃一下。
“你是我師兄,咱們又是老鄉,我怕你做什麽?”
衛襄莫名奇妙。
不過她又看了看白翼這幅姿態,笑道:
“白翼師兄是特地在等我?”
“嗯。”
白翼微微頷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麽,想了想,才道:
“今日雲舒師妹向師父提的問題,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代她向你賠個不是。”
“哦,沒想到白翼師兄對雲舒師妹如此愛護呢!”
衛襄笑嘻嘻地回了一句,然後才正色道:
“不過,白翼師兄,你是你,雲舒師妹是雲舒師妹,雖然你們都是蕪青師叔門下的,但你代替她跟我賠不是,我不接受。”
自己對雲舒很愛護?
白翼如同血色琉璃一般的眸子轉了轉,也沒有為這句話辯解什麽,隻是接著問道:
“為什麽不接受?難道小師妹覺得自己所作所為,就一點兒錯沒有嗎?”
“我懷著慈悲之心,用自己的鮮血去救別人的命,何錯之有?蕪青師父也說了,血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才對。”
衛襄一本正經地說完,給今日之事下了最後的結論:
“所以今日之事,雲舒師妹可以向師叔提出她自己的疑惑,我並不認為她有什麽太大的過錯,白翼師兄自然也不必跟我賠不是。但是想讓我為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認錯,白翼師兄,這也是不可能的。”
“沒想到小師妹原來也是這般伶牙俐齒啊。”
白翼也沒反駁衛襄這番說辭,隻是笑了笑,似是感歎。
旋即讓開了路: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多言,但願小師妹以後知曉輕重,不要再做這樣的事。”
“說來說去,白翼師兄還是覺得我錯了,覺得我不知輕重,還是偏心!哼!”
衛襄氣哼哼嘟囔著從白翼麵前走過,沾染了泥水血汙尚未來得及換掉的裙裾一陣搖晃,很顯然是特別生氣。
白翼也不辯解,等衛襄走遠了之後,才低頭笑了笑,轉身走開。
他並非覺得她做錯了,他隻是覺得,這世上怎麽會有人像小師妹這樣蠢的可愛呢?
這麽心甘情願地冒著風險用自己的血去救別人的命,難道自己的血就不值錢了嗎?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而大殿之內,三位師尊到底跟尉遲嘉說了什麽,衛襄也不明白,直到三天後她接到師父傳令,要她協助大師姐籌備尉遲嘉的拜師儀式。
衛襄瞬間就炸了:
“這個小人,憑什麽入蓬萊?大周皇帝送來的了不起啊?”
程無心涼涼地看著衛襄:
“怎麽,你不是大周皇帝送來的人啊?你這不學無術的家夥都能在蓬萊橫行霸道,人家尉遲嘉都有本事死而複生了,怎麽就不能入蓬萊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