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悲傷往事
斯曼酒店總統套房。
“怎麽搞成這幅鬼樣子了？”
尹浩看著開門進來的人，全身濕漉漉的，頭發一縷一縷的貼在臉上，唇色發白，整個人被巨大的痛楚籠罩。
“你沒事吧？剛剛動完手術，叫你別亂跑，你二話不說就訂了回國的飛機，現在又弄成這幅德行，你知道大家多擔心你嗎？”
男子不作聲，徑直朝洗手間走去。
打開花灑，合著衣服站在噴頭下。
熱水從頭澆灌，打在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上，精瘦的軀體一覽無遺，長時間躺在病床上，如瓷的肌膚顯得有些病態的白。
僵硬的身體漸暖，神智也慢慢複蘇過來。
“怎麽樣？找著你小媳婦了沒？”
門外，尹浩的聲音傳來。
找到了嗎？
好像找到了呢？
可是，她已不再是他的……
一滴水珠順著眼角流下，在鎖骨的地方打了個旋，不甘心的滑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打開浴室的門走了出來。
周身帶著一絲絲霧氣，水珠從他的發根滴落在地板上。
“明天回燕城。”
“要回去了嗎？你做好準備了？據說你後媽已經把你那個便宜哥安排進總部了。”尹浩靠在沙發上有些擔心的說道。
以他現在的力量還不足以與他們抗衡。
“就是回去看下薇薇，她沒多久就要入學了。”男子一手擦著頭發，來到酒架，骨節分明的手指在一排排酒瓶上劃過，最後挑選了一瓶紅酒。
“別說，你對你這個“後”妹妹還挺好。”尹浩挑眉看著他。
“她跟他們不一樣。”男子隨手把毛巾扔在沙發上，打開酒瓶，倒了一杯遞給尹浩。
“是挺不一樣的，人單純可愛，沒壞心。正好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先把你那頭黃毛染回來再說！”男子睨眼看了他一眼。
拿著酒杯走進套間內，關上門，隔絕外麵一切喧囂。
“喂，你別走啊，說清楚，這顏色怎麽了？是現在最流行的栗金色……”
“你悠著點啊，少喝點酒，你那玻璃心……”
玻璃心……
他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鬆垮的浴袍被他扯開，露出結實的胸膛，胸口上赫然印著一道長長的醜陋的疤痕。
如果他生下來就是個健康的人該有多好……
那麽小姨就不會把他送回到父親身邊出國治療……
那麽他就不會……
與她分開……
這麽多年，他從未停止過對她的思念。
她是他的啊……
是他的小新娘啊……
“砰”的一聲，鏡子碎裂，緊握的拳頭猩紅一片，長長的劉海遮住眉眼，卻沒能掩蓋眸子裏的哀傷與不甘。
“徐揚，怎麽了？”尹浩焦急的敲著門。
“沒事，不小心把杯子碰掉了。”
聲音沙啞克製。
“害，我真是跟個老媽子一樣為你操碎了心。我睡覺了，不管你了……”
尹浩躺在外麵的沙發上，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見徐揚的場景。
那時候徐揚距離第一次手術過去沒多久。
他轉校來到他們班，這所學校絕大多數都是華裔富商的孩子，平日裏囂張跋扈，專橫暴戾。
看著突然出現的一個病態孱孱的宛若妖精的美少年，不少男生都想要去欺負他。
而尹浩，卻對他有種莫名的保護欲。
也許是他曾看見他發病時的樣子，滿頭大汗，痛苦猙獰卻依然不服輸的樣子。
以至於當他被那群男生欺辱的時候，尹浩怒不可遏的衝上去跟他們拚命。
最後，當他皮青臉腫的出現在徐揚的麵前，原以為就算徐揚不感激涕零罷了，至少也應該說聲謝謝。
可他站起來，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跡後，說了一句至今他都還記得清清楚楚的話——
“你不會去喊老師嗎？逞什麽英雄。”
我靠，這是什麽怪人！
徐揚從不跟女孩子說話，即使他總是受到很多女孩子的喜歡。
他會微笑著接過他們送的禮物，卻在轉身後扔到別人看不見的角落。
他眼角仿佛永遠帶笑，笑起來如若桃花蕩漾，眉間是數不盡的風流，可那笑容卻無法觸及眼底。
尹浩知道他有喜歡的女孩子。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孱弱的病美人氣急了也會像草原上的野獸般凶狠暴戾。
徐揚打傷了那個富二代，那人的手指被咬斷了一截。
斷指掉在地上，鮮血淋漓。
徐揚彎腰撿起地上的舊照片，笑得邪佞，牙齒唇瓣上猩紅得瘮人。
那張照片顧浩看過，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在陽光下，梨渦淺笑。
徐揚說，那是他的小新娘，他會回去找她，一定會……
等他的身體好後……
可他的身體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糟糕，醫生說，隻有找到合適的心髒，不然就隻有等死。
絕望和眷戀在他眼中不停變換，最終化作一滴淚，不甘的從眼角滑落。
他不想死，他要回國，回去找他的小新娘。
他一直靠著這個信念支撐著熬過每一次發病的折磨和痛苦。
終於在幾個月前，他的主治醫生告訴他，他們等到了合適的心髒。
他從手術室出來，麻醉散去後，說的第一句話便是——
“阿浩，我終於可以回去了！”
……
第二天一大早，尹浩就被徐揚叫醒，兩人準備啟程回燕城。
“你手怎麽了？別跟我說你大晚上的搞自殘。”尹浩盯著他纏著白色繃帶的手背，繃帶有些濕潤，上麵還有些許紅色的血跡滲透出來。
“昨晚收拾碎玻璃渣不小心弄到的。”
尹浩看著漫不經心走在前麵的人，揉揉了睡了一夜後就亂糟糟的頭發。
真的糟心，這人怎麽就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呢！
運城機場。
“我的車怎麽辦？”尹浩想起自己的愛車此時還被扣在交警大隊，心拔涼拔涼的。
“不然，你留這，等手續辦下來再回來？”徐揚睨眼看向一臉鬱鬱寡歡的人。
“那還是算了，相比愛車，我還是比較愛你，我怎麽能放心你一個人走。”尹浩笑得諂媚。
徐揚習慣了他的無厘頭搞笑風格，他選擇直接無視。
驀地，他停了下來，眼睛死死的盯著前邊的一群人。
尹浩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隻見幾個小年輕似乎在做著最後的離別。
其中一個女孩在人群中異常的顯眼，她安靜的站在一旁，卻難掩眼底的傷感。
她的皮膚很白，宛若凝脂，海藻般濃密的長發披在胸前，彎彎的柳葉眉微蹙，紅唇時不時一張一合。
她身旁的男孩冷峻孤高，攬過她的肩，手掌輕拍撫慰。
為什麽名花總是有主了呢？
尹浩暗自惋惜。
廣播裏不斷催促登機的播報聲傳來。
“走啦，再看，也不會是你的。”尹浩輕拍看得出神的徐揚，示意他該去安檢了。
徐揚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
她，再也不會……
是我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