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隻是當時已惘然
監獄裏充斥著腐朽發黴的味道。
通往外頭的大門忽然打開,陽光照進暗無天日的牢房,驚得幾隻正聚在碗旁吃食的老鼠嚇得四處逃竄。
“隻有一刻鍾的功夫,夫人可要快些了。”那獄卒滿臉不耐地催促道。
女子穿了件黑色的鬥篷,整張臉藏在帽兜下,聞言從袖子裏拿出個沉甸甸的荷包,交到那獄卒手裏,“有勞你了……拿去打點酒喝吧。”
那獄卒一試那荷包的分量,忙換了副笑臉道,“夫人快進去吧……宋大人一早就交代過,定不會有人打擾夫人。”
那女子輕聲跟他道了句謝,這才從丫頭手裏接過食盒,緩緩地朝最裏頭的牢房走去。
隻見那牢房裏背坐著一個男人。
那人披散著頭發,身上的囚服血跡斑斑,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惡臭味。
沈姝言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子熙……”
那人的身子猛地一僵,頭都沒回地冷聲道,“你到這裏來做什麽?宋子循人呢?他為什麽不來?”他說著,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自嘲地冷笑道,“哦……我怎麽給忘了……他現在已經是國公爺了,自然是不屑到這種肮髒的地方來的。”
沈姝言淚眼婆娑地看著他瘦削的背影,“……大嫂那一箭傷得極重,雖解了毒,但太醫說,可能隨時都會……大哥如今日日守在她床前,什麽都顧不得……”她強忍淚水俯下身打開食盒,“是我哀求大哥,求他讓我來見你最後一麵的……”
她邊說著,邊把飯菜隔著柵欄一點點遞進去,強忍淚水道,“子熙,我跟孩子……我們都很想你……瑩姐兒整天問我,爹爹呢,爹爹到哪兒去了……還有芊姐兒,她——”
宋子熙卻猛地站起來,忽然發了瘋似的衝上前,對著那幾碟食物一頓亂踹,“沈姝言,難道你是個白癡麽?!你不要臉麵麽?!事到如今難道你還不明白,我根本就不喜歡你!自始至終我都是在利用你!一直在利用你!我利用你接近沈氏,利用你得到你父親的信任!”
他灰暗的眸子裏閃著瘋狂的光芒,揮舞著雙臂怒吼道,“這一切都是沈氏逼我的!是她逼我娶你,是她逼我害死我心愛的女人!我恨你,恨你們全家!現在你們沈家終於完了,你對我也已經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了!我一刻也不想看見你,看見你就會讓我想到沈氏,想到那個害死我母親的賤人!你給我滾!”他用力踢向地上的盤子,那盤子“哐當”一聲甩在柵欄上,摔得粉碎,瓷片崩起來劃破了沈姝言的臉頰,“馬上滾!”
鮮血和著淚水從沈姝言蒼白的臉上滾落下來,她淚流滿麵地抓住柵欄,絕望地抽泣出聲,“子熙——”
宋子熙雙目猩紅地怒吼一聲,“滾!”
沈姝言終是再也忍不住,掩著臉痛哭著奔跑出去。
那腳步聲回想在空蕩蕩的牢房裏,一下,兩下……仿佛有什麽東西也在一點點從他生命裏抽離。
宋子熙看著她跌跌撞撞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在盡頭,方緩緩地坐回到地上。
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
他隨手從地上拿起個沾了灰的白麵饅頭,一邊吃,一邊麻木地想。
反正他本就一無所有——他的母親拋棄了他,他的父親看不起他,所有的親人,都把他當做個可有可無的廢物,就連他曾經真心喜歡過的傅表妹,也不過把他當成宋子循的替代品……
他用力眨了眨酸澀的眼眶。
現在可好了。
這個在他們眼中多餘的人,終於可以一無所有,了無牽掛地上路了……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