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三章 落定
宋老夫人死死瞪了他許久,雙手用力握緊椅子的扶手,“你……到底想怎麽樣?”
宋子熙溫聲道,“其實孫兒想要的很簡單——孫兒隻是想替父親將這國公府發揚光大,想叫宋家的子子孫孫享受無盡的尊榮而已。”
“其實不管祖母您再如何不願,也不得不承認——如今在這個家裏,除了我,已經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得到。”
回應他的,是宋老夫人不甘的沉默。
他們彼此都很清楚,宋子熙說的全都是事實:
宋子循雖下落不明,難知生死,可照如今這形勢,若他真的還活著,不可能找了這麽久還是音訊全無,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早已經不在人世;
宋子澈同是長房嫡子,雖身有殘疾,但勝在正直寬厚,且其嶽家勢大,也可以幫襯他一把……可壞就壞在他偏偏有個沈氏那樣的母親。雖說罪不及子女,但他父母到底頂了個“奸”字,若此事被宋子熙傳揚出去,就算當真由他襲了這公府,也必定受盡非議;
至於二房那兩父子,常年在宋晉澤庇佑之下,除了吃喝嫖賭,根本一無是處;
三房雖是庶出,但夫婦倆一輩子勤勤懇懇,侍奉她比親生的兒子媳婦還要盡心。可奈何三老爺性情溫吞懦弱,日後若是由他襲爵,光是族裏那些人精隻怕就叫他難以招架……
思來想去,她一輩子兒子孫子雖多,此時卻連一個能支應門庭的都沒有……
宋老夫人一時隻覺得心灰意冷,沉默了半晌,方冷笑道,“發揚光大……倘若日後你的子孫知道你就是用這種方式把公府‘發揚光大’,你以為他們就會看得起你麽?”
宋子熙淡淡一笑,“祖母難道不知道,這世上的曆史,本就是由勝利者編寫的?”
他看著宋老夫人,心平氣和道,“現下二叔就在外頭,祖母若是立時喚他進來,依著二叔的性子,興許肯替祖母綁了孫兒去見官也未可知……”他一頓,體貼道,“可要孫兒去替祖母請二叔過來?”
“不,不用了……”宋老夫人絕望地吸了口氣,她的聲音嘶啞而蒼老,仿佛一下子被抽光了所有力氣,瞬間變成個老態龍鍾的老人,“說罷……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放過你父親,肯放過這個家裏的人……”
宋子熙皺了皺眉,不認同道,“祖母,孫兒方才已經說過了,孫兒並不想傷害任何人……便是父親那裏,孫兒也會好生照料,叫他安心在家頤養天年。”
“至於其他人——”他意味深長道,“原就是一家子骨肉至親,我肯定也會善待他們的。”
“好……”宋老夫人啞聲道,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宋子熙的眼睛,“這公府,包括這族長的位置,都可以給你……就連從前你做過的那些事,我也全都可以既往不咎。”
“但你也要給我記著你今天說的每一句話,一旦有一日,再叫我知道你對這家裏的任何一個人下手——便是拚著祖宗們掙下的這份家業不要,我也定要將你的罪行公之於眾,叫你血債血償!你可聽清楚了?!”
宋子熙靜靜看著她,並沒有馬上回答。
他俊秀的臉上露出絲淡淡的笑容,慢條斯理道,“祖母這般說,可是為了叫孫兒不再追究,今天有人在您跟前搬弄是非之事?”
宋老夫人麵不改色地冷聲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是我今日去看過你父親,見他神情有異,這才叫了他身邊的人過來查問,並沒有誰在我跟前說過什麽——”
“是麽?”宋子熙輕彎了彎唇角,“既然祖母說沒有,那便是沒有吧……”他無所謂地笑笑,“反正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的伎倆都不過是笑話罷了。”
眼見宋老夫人嚅了嚅嘴,宋子熙繼續道,“我可以答應祖母——從今往後,隻要這個家裏的人不再做叫我為難的事兒,我也絕不會動他們分好。”他話鋒一轉,“可要是他們非要與我為敵——”
“不會的。”宋老夫人冷聲打斷,“不會有那樣的事情發生。”
宋子熙笑了笑,“那自然就再好也不過了……”他停了停,“孫兒對祖母可是十分有誠意的,那祖母是否也該給孫兒些承諾呢?”
宋老夫人警惕地看著他,“你——”
宋子熙微笑道,“祖母放心,並非是多麽難的事情……想來您也已經聽說了,孫兒打算盡快給大哥辦場喪事,好叫他的亡靈早日安息……”
宋老夫人嘲諷地挑了挑唇角,“你就那麽迫不及待?連等你三叔從荍州回來也等不及?”
宋子熙不以為忤地笑道,“倒也不是孫兒等不及,實在是族裏的長輩們也都有這個意思……說不定這兩日就會過來尋您說話……”
宋老夫人冷嗤一聲,“你別打量我不知道,這些人還不都是你叫你二叔攛掇的……”
宋子熙隻笑而不語,臉上卻是一副誌在必得的篤定神情。
宋老夫人恨恨道,“橫豎給你大哥辦喪事的話我是說不出口的……”
宋子熙仿佛絲毫也不意外,體諒地點了點頭,“孫兒十分明白母的心情。既然如此,那這兩日祖母就先在屋裏好生歇著吧……待到伯祖父他們過來,孫兒也好說是您老人家身上不爽利,推了他們。”
宋老夫人一愣,禁不住切齒道,“怎麽,你這是要連我都軟禁了?!”
宋子熙溫和地笑道,“祖母何必非要把話說的這麽難聽呢……孫兒隻是不想再生出什麽變故,破壞了咱們的祖孫之情而已……”
宋老夫人冷笑一聲,“你若真是什麽重情重義之人,咱們家又怎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嘴上雖這般說著,卻也知道如今大勢已定,自己再做什麽,也不過是垂死掙紮,遂別開臉,看也不願再看他。
宋子熙也不在意,“那祖母好好休息,孫兒就先告辭了。”宋子熙說著,笑容和煦地朝宋老夫人拱了拱手,優雅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