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離心
杜容芷留杜夫人吃了午飯,母女倆又說了會子話,方叫安嬤嬤送了杜夫人出去。
待杜夫人出了屋子,回頭淡淡掃了一眼,慢條斯理道,“你們那個傅姨娘——”
安嬤嬤心領神會,忙笑道,“爺因怕少夫人心裏膈應,年前又另給了她個院子,叫她搬出去了……平日也從不讓她過來。”
杜夫人微微頷首,又叮囑道,“你們少夫人是個死心眼,一遇著事兒什麽都不管不顧的主兒……你平時在旁邊兒也多勸著些,千萬顧著肚子裏的孩子。”說著又不無擔憂地歎了口氣,低聲道,“要不是她現在身子這樣,我倒真想接她家去住幾天……也省得成日家提心吊膽的。”
安嬤嬤忙賠笑道,“您就放心吧……奴婢會好好看著少夫人的。”
杜夫人知道現在也隻能如此,又少不得細細地吩咐了她幾句,方領著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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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容芷一連在床上躺了好幾天。
倒不是她自己願意天天這麽躺著,實在是宋子循管得太嚴,底下的人偏又樂得叫他管,上下齊心直把杜容芷看得死死的,也幸虧有薛承賀不時過來診脈,又順便把宋子澈的情況說給她聽,杜容芷才沒真的悶出病來。
宋子澈這幾天神誌已經漸漸清醒過來,對於那天馬為什麽會在大街上突然發狂,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身邊的丫頭小廝,包括那天馬房負責喂馬的下人也都被一一盤查了個遍,並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沈氏原是發了狠要將所有與宋子澈墜馬一事有關聯的人往死裏審,就是不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也得叫這群人脫層皮。奈何此事涉及的下人眾多,且在一個府裏頭當差,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戚,想彼此沒有牽扯幾乎是不可能的,且不說這些人跟二房三房的奴仆都有關聯,隻說有個小丫頭的姥娘本是宋老夫人的陪房,她老子娘早死了,多年來就祖孫倆相依為命,因這丫頭年紀還小,平日就在府裏給人打打下手幹幹雜活,或是做些跑跑腿的差事。
如今她姥娘聽說這唯一的外孫女也給關起來打個了半死,眼瞅著小命兒都快保不住了,當即就叫人扶著顫巍巍地往老夫人院子裏一跪,一不喊冤二不求饒,隻一個勁兒磕頭說是願意拿這把老骨頭替了自家外孫女給沈氏填命。
那老婆子一把年紀,這般折騰了不到一刻就又急又疼險些背過氣去,連老夫人都驚擾了。
原本宋子澈墜馬受傷,宋老夫人亦是十分心疼,但沈氏卻一口咬定宋子澈墜馬不是意外而是人為,老太太心裏就很不舒服——這矛頭指向誰隻要不是傻子都想得出來。但想到她一片慈母之心,如今唯一的兒子淪為廢人,她一時不能接受,想為兒子做些事讓自己好受些也情有可原……宋老夫人雖不認同但也隨她去了。
卻不想沈氏竟跟瘋魔了一般,不但對宋子澈身邊的人嚴刑拷打,更是連個七八歲的孩子都不放過,且還有二夫人一直在旁邊煽風點火,宋老夫人當下心下對沈氏越發厭煩。又想現下正值多事之秋,宋子澈受傷不提,杜容芷還因此動了胎氣,險些害得肚子裏胎兒不保,如今正是要安心靜養的時候,沈氏偏要搞出這麽大動靜,焉知不是借機尋事,故意鬧得家裏雞犬不寧,影響杜容芷保胎。
於是便叫寧嬤嬤把那老陪房勸回去,後頭也不耐煩跟沈氏廢話,隻命人把大老爺喊去斥責了一通,中心意思就是你媳婦兒為了老四墜馬的事兒把家裏人懷疑了個遍,搞得闔府上下烏煙瘴氣,草木皆兵。她一個娘們兒不懂事,難道你身為一家之主也不懂事兒?如今大兒媳婦兒好不容易懷上,正是要緊的時候,就天天這麽折騰誰受得了?何況還有個懷了孕的阮氏。就是給未出世的子孫積德也不能這麽個胡鬧法。
大老爺也覺得沈氏這事兒做的著實有些過了,本來沈氏堅持宋子澈驚馬另有隱情,他就覺得是她太多心了——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宋子循縱是再薄涼冷漠,也萬做不出殘害手足的事兒來。可見妻子心痛欲絕,那些維護長子的話他實在不忍心出口,便想反正身正不怕影斜,等她查問一番也就死心了……誰知沈氏又搞出這麽大陣勢,讓二房三房頗有微詞不說,就連老太太都驚動了。
宋晉澤一邊在母親跟前鄭重許諾,回去定會好生約束沈氏,叫她以後隻管安心照顧兒子,不再繼續生事;一邊又好言好語地勸沈氏:既然查了這麽久也沒有眉目,可見宋子澈墜馬真就是意外,還是趕緊把關起來那些人放了,也省得落下個刻薄虐待下人的名聲……
沈氏原就恨大老爺喜新厭舊,有了阮氏就把當年跟自己的海誓山盟全都拋諸腦後,如今又見他如此薄情,一得知杜容芷有了身孕就全然不顧自己苦命的澈兒,明知宋子澈墜馬墜得蹊蹺卻睜隻眼閉隻眼,分明是故意偏袒包庇宋子循,心裏更是對他失望至極。
那晚上大房夫婦關在房裏大吵了一架,雖沒人知道他們吵了些什麽,但半個時辰後,外頭守著的下人們卻親眼看著大老爺宋晉澤麵色鐵青地摔門而去。
眾人心驚膽戰地進了屋,這才發現地上到處都是打碎的瓷片,大夫人癱在地上早已哭成淚人,周嬤嬤見她神情異樣,忙上前給她撫背,卻聽沈氏抽噎一聲,直接眼皮一翻昏了過去。
而另一廂的宋大老爺也一改往日的溫柔體貼,不但對妻子不聞不問,且接連幾日都宿在阮姨娘房裏,就是後來聽說沈氏急火攻心昏過去的消息,也隻是打發人送了些補品,並不親自過去探望。
至於被沈氏關起來那批下人,也在宋晉澤的強勢幹預下全部放了出來,除了少數幾個後台硬的待養好了傷還能繼續留在府裏當差,其餘的或被貶去下頭莊子,或攆回家不提。
自此沈氏心中更是又悲又忿,對宋子循夫婦也越發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