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他才是真正的殺人凶手
杜容芷望著他,半晌,才輕聲道,“因為……他才是這一切罪惡的根源。”
宋子循神情一頓。
“我明白你的意思。霍夫人之死,霍俞良確實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皺著眉遲疑了下,還是斟酌著開口道,“可是平心而論,他自己亦是這場悲劇的最大受害者——死去的,是他的妻子和骨血。”
見杜容芷沉默不語,他擁著她繼續道,“顧氏陰損歹毒,誣陷主母,謀害性命,買凶傷人……數罪並罰,已被判秋後問斬。也算是給霍夫人和她死去的孩子一個交代……”
杜容芷沒有說話。
其實她自己也明白,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霍夫人沉冤得雪,顧氏殺人償命,霍俞良自食苦果……
可心底卻好像總有個聲音在叫囂:這還不夠,這還遠遠不夠!
她深深吸了口氣,輕問,“顧氏固然罪有應得,可霍俞良呢?國法,亦或是家規,可有哪一條能夠懲處他?”
宋子循不認同地擰了下眉,“容芷……”
“對你來說,是顧氏指使小紅下在吃食裏的蕎麥要了霍夫人的性命……”她輕聲打斷,“可在我看來,害死霍夫人的不是別人,而是霍俞良自己。”
她直直望進宋子循眼底,一字一句道,“是他的自私涼薄,是他的不聞不問,最終害死了霍夫人和他們的孩子——他才是真正的殺人凶手。”
宋子循眸色一沉,握著她的手不覺收緊。
杜容芷知道,她的話讓他不舒服了。
可是她才不在乎。
“霍俞良與霍夫人自幼相識,當年情意相投時曾許下山盟海誓,承諾一生隻愛霍夫人一人,可卻在幾年後,以妻子無出為由,違背承諾,另結新歡——此第一宗罪。”
宋子循薄唇輕抿,未置可否。
杜容芷見狀,不由輕挑了挑唇角,“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一定是很不以為然的。”
宋子循猶豫了下,正考慮著怎麽開口,就聽她冷笑道,“因為這世道原本就是如此——男人們自是可以三妻四妾,喜新厭舊,他們需要不同的女人帶給他們新鮮感,為他們繁衍子嗣……而身為女子,卻隻能從一而終。她甚至還必須對丈夫從外麵帶回來的女人笑臉相迎,寬容以對。如果她做不到,如果她妄想得到丈夫的全部寵愛,就是不賢,就是不孝,就要受千夫所指。”
杜容芷的胸口忍不住上下起伏……
她輕輕出了口氣,盡量用心平氣和的語氣道,“男人們把自己的風流韻事當做美談,卻根本不在乎家裏這些女人都是如何過活的。”她輕聲道,“她們爭地位,爭寵愛,在一場場算計與陰謀中摸爬滾打,終於把自己變得心硬如鐵,麵目可憎……勝的就高高在上,敗的就跌入泥沼。”
對上宋子循擔憂的目光,杜容芷忍不住帶著幾分惡意地笑起來,“可你以為這就結束了麽……不,遠遠沒有。當她的男人再次愛上別的女人,她們又要開始新的戰爭——這幾乎是……無休無止,不死不休。”
“容芷……”宋子循握住她的手,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杜容芷任他握著,“你不要覺得我是在危言聳聽……”
宋子循搖搖頭,輕歎道,“我沒有。”他就是知道她說的是真的,所以才會千方百計帶她離開那個會吃人的地方……
杜容芷置若罔聞,聲音飄忽道,“遠的不提,就咱們家裏……母親跟兩位嬸子,並那一大堆通房姨娘,統共活下來多少個孩子?你以為真的隻是一句不好生養……就能一筆帶過的麽?這中間有多少醃臢事,又有誰說得清呢?”
宋子循的身子猛地一顫。
他不知道當她說這些的時候,是不是也跟他一樣,忽然就想起他們那個無緣的孩子……
他下意識把她摟在懷裏,啞聲道,“容芷,別想了,我們不說這個……”
杜容芷自顧自回憶道,“我母親寬厚大度,父親的幾個妾室進門都相繼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低頭道,“可我卻永遠記得,庶妹降生時,母親是如何抱著年幼的我黯然垂淚的……我那時就想,喜歡一個人,不應該是甜的麽?為什麽還會哭呢?”她目光帶著幾分迷茫,“男人要求女人恪守婦道,從一而終,為什麽他們自己卻可以出去拈花惹草,見異思遷?難道身為女子,就應該委曲求全逆來順受,把自己一顆真心捧上,再叫人摔個粉碎麽?”
宋子循怔怔看著她,許久,才低聲問,“那你呢?你也……曾為我去找傅氏哭過麽?”
杜容芷望向他,茫然的眼睛漸漸變得清明起來。
宋子循卻有些不安。
他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得太蠢了。她喜歡他,自然也不願意他去找別人。可她的感情又那麽縹緲,從嫁給他,就讓他猜不透,抓不住……
他甚至聽見自己帶著幾分卑微地補充道,“哪怕隻有一次……”
杜容芷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那雙清澈的眼睛似兩彎湖水,閃爍著瀲灩的水光……她默了好一會兒,終是露出一個淺淺的笑靨,“太多了。”她自嘲地搖頭,“多到,連我自己都數不清了。”
哭到一顆心由熱變冷,哭到再也哭不出來——真的……數不清了。
宋子循卻雀躍無比!
他簡直是有些激動地摟緊杜容芷,鄭重其事道,“容兒,我以後不會再讓你哭了!你相信我!”
杜容芷深深吸了口氣。
“嗯。”她緩緩地點點頭,“若你將來真的言而無信,我大不了帶著莞兒離開……肯定不會再為你掉半滴眼淚。”
宋子循登時覺得一盆冷水澆下來,滿腔柔情全部化為烏有。
他磨著牙道,“你這臭丫頭,多說兩句好聽話叫我高興一下不行麽?非要這麽絕情……你就知道我一定言而無信了?”
杜容芷的情緒也漸漸平複下來……
她攏了攏頭發,平靜道,“我隻是勸爺別把話說太滿了……你瞧霍員外就是個最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