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怨氣集結
霍員外遲疑地皺了皺眉,“這——”
“這是不可能的。”宋子循淡淡道,“且不說當死者驚慌之下在院子裏亂跑時,貓是在廊簷上,即便退一萬步,她真的是被貓嚇到,那麽在看到或者聽到動靜時,她不是應該往相反的方向跑麽?屍體又怎麽可能倒在靠近遊廊的地方?這根本不合常理。”
霍員外忖度著點了點頭,“宋大人言之有理。”
“那……那興許真的是……”顧氏掩著帕子失聲道。
霍員外回頭狠狠瞪她一眼。
顧氏忙收了聲,可宋子循卻看得分明——她攥著帕子的手在微微顫抖。
宋子循挑了挑眉,問道,“真的是什麽……還請顧姨娘把你知曉的情況如實相告。”
霍員外忙開口道,“不過是婦道人家的信口開河罷了……宋大人不必在意。”
“霍員外此言差矣。”宋子循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若論讀書見聞,女子多困於閨房之內,興許比之男子確有不足。但也正因為如此,她們對內院的一切才更了若指掌——絕非你我可及。想來顧姨娘對昨日的案子也有一番自己的見解……”他一臉溫和地對顧氏道,“顧姨娘不妨說來聽聽。”
顧氏咬著嘴唇,怯怯地望向霍員外。
霍員外無奈歎了口氣,“宋大人既然問你,你照實說便是。”
顧氏稍斟酌了下,小聲道,“宋大人想必已經知道,當年我家夫人是如何沒的……”
宋子循不動聲色地掃了霍員外一眼,後者薄唇緊抿,眸深如潭,不見悲喜。
宋子循微微頷首,“略有耳聞。”
顧氏點點頭,“我家夫人乃是難產而死,就連足月的哥兒也……”顧氏說著,不由拿起帕子按了按泛紅的眼角,“婢妾幼時曾聽有見識的老人們說,難產而死的婦人,因血汙太重,死後都不能入輪回之道,且因其身集結了婦人與嬰孩的雙重怨氣,故而常化成厲鬼……”她頓了頓,用一種詭異而又驚恐的語氣緩緩道,“害人索命。”
她話一出口,那種怪異恐怖的氣氛似乎瞬間在廳裏蔓延……
霍員外眉頭緊鎖,正要開口,卻聽宋子循頗感興趣地往下道,“所以按顧姨娘的說法,本案的凶手是——”
顧氏諱莫如深地點點頭,仿佛那厲鬼此刻真的就在他們身邊,用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道,“我家夫人的亡魂……”
“荒謬!”她話音未落,就聽霍員外冷斥一聲。
見兩人的目光同時朝自己看過來,霍員外忙朝宋子循拱手道,“顧氏被小紅的死嚇壞了,神誌不清才會在大人麵前胡言亂語……還請宋大人見諒。”
委屈的眼淚登時湧上顧氏的眼睛。
“無妨。”宋子循不以為意,反而饒有興致問,“那依你所見,此案該何了結?”
顧氏幹脆不理霍員外滿是不悅的目光,期期艾艾道,“正所謂……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這要是人殺了人,自是由王法律令處置,可要是鬼殺了人……”她頓了頓,小心開口道,“依婢妾愚見,合該請一位道法高深的師父……在夫人生前住的院子裏做場法事,也好……也好超度我家夫人的亡魂……”
“簡直是一派胡言!”霍員外沒好氣地一甩袖子,“宋大人……”
宋子循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其實方才顧姨娘所說鬼神之事,本官倒是也曾聽過。”
霍員外不由一愣,就連顧氏麵上神色也是一鬆。
就見宋子循皺眉回想道,“據說民間稱此鬼為血糊鬼,亦叫產鬼,乃是專尋待產婦人,施法使其一屍兩命的厲鬼……”他淡淡道,“倒是與顧姨娘所說相距甚遠。”
顧氏微怔了怔,點頭道,“宋大人是京城人士,南北兩地說法不同,也是有的。”
“顧姨娘說的是。”宋子循笑了笑,“而且據本官聽聞的版本,這些難產而死的婦人之所以化身厲鬼,皆是因生前曾受過虧待傷害,故而怨氣集結,無法超生……”他頓了下,“這倒與顧姨娘說的不謀而合。”
話剛說完,宋子循就清楚地看到顧氏的神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僵了一下,可也隻是一瞬間,她就拿帕子掩麵痛哭道,“我家夫人……走得不甘啊……她甚至都未能看她的孩兒一眼……”
霍員外垂著眼看不見神色,唯見握在茶盞上的手骨節泛白。
宋子循同情地點點頭,“霍夫人的故去確實令人惋惜,不過霍員外與夫人鶼鰈情深,霍夫人雖難產而亡,但想必心中雖有遺憾,卻無憤恨,即便尚沒有投胎轉世,也該是眷戀世間恩情,並非怨毒報複……你說是不是?”
顧氏哭聲一頓,半晌,才抬起頭,梨花帶雨道,“宋大人說的是……可——”
宋子循卻並不給她繼續說下去的機會,“是以本官認為,此案乃係人為,而非霍夫人亡魂殺人索命。”見顧氏張了張嘴還欲再說,宋子循嚴肅道,“如今最要緊的,是盡快將害死小紅的凶手繩之以法——死者雖驚嚇致死,可有人竟敢裝神弄鬼,取人性命,即便沒有親自動手,但同樣罪無可恕。”他頓了頓,意味深長道,“至於請師父做法為霍夫人超度……若是唯有如此才能令兩位心安——”
霍員外忙擺擺手,一臉正色道,“宋大人莫聽她胡說……什麽鬼神作祟,霍某是不相信的。還請大人盡早查明真相,抓住凶手,還死者一個公道。”
宋子循含笑頷首,“這是自然。”
…………………………
“郭泰?”
“是……小的郭泰。”郭泰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不知大人喚小的何事?小的、小的已經把知道的都告訴差爺了……”
宋子循翻了翻他的口供,“前夜三更到四更的時候,你說自己正在房裏睡覺……”
郭泰連連點頭,“不錯,小的那晚一直在屋裏睡覺,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哦?”宋子循挑了挑眉,“那怎麽有人說,曾親眼看到你那晚出去了呢?”